盛夏的魔都永遠灼熱,白晃晃的光,變形的柏油路,蟬嘶聲力竭到仿佛要一嗓子把世間萬物都送走。
自預備班一路看着他們到初三畢業的老爺叔笑眯眯停下手頭工作,站在花壇旁,最後一次目送穿着z中夏季禮儀服的他們離去。
周吾抓着斜挎包肩帶從教學樓跑出,臉上全是肆意的笑:“爺叔,我畢業了!”
“知道,慢點跑,以後常回來看看啊。”
這話周吾應不了,因為他要回去告訴休息在家的爸,他要去韓國當練習生,他想跟他們一起出道,想當愛豆!
他身後,是一群穿着同樣校服的男生,邊追邊揚聲喊:“周吾你跑那麼快幹嘛!去不去吃飯啊?”
周吾匆匆回頭:“有事,不去。”
他跑得很快,熱風擦着發梢,擦着瘦削但結實的肩膀,又在留有柔順劑清香的衣擺下溜過。
然而一切在校門口高聳梧桐樹下,見到意料之外的人後按下暫停鍵。
濃密樹冠上,層層疊疊的心形葉片把陽光切成破碎星點,落在來人身上,顯得分外不真實。
周吾懷疑是自己沒睡好,眼前出現幻覺,否則怎麼可能随便把一個路人認成是遠在韓國的崔勝澈。
但那人先擡手了,像為緩解自身尴尬般,僵硬揮兩下:“好久不見。”
崔勝澈忐忑看着周吾,心裡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該出現在這,周吾是否會跟他們走。
他隻知道,周吾的父母和金組長聊了很多。某天,金組長突然說“我要去中國見見周吾那孩子,要一起去嗎?”。
他鬼使神差說“好”,又在機場用和尹淨漢湊的錢換了些人民币——金組長說今天是周吾的畢業典禮,在韓國,這一天,家人朋友們會送花祝賀。所以來前讓周爸帶着去花店買了三支向日葵。
“哥?”
“嗯。”
很快,猶疑和忐忑就在周吾眼角眉梢都染上高興的情緒、沖過來抱住他那刻,一下踏實。近四個月未見的生疏就這樣消散,崔勝澈也笑了出來。
不過…
周吾像無尾熊般抱住他,崔勝澈不知道該擔心花會被壓壞,還是先擔心自己。他不得不把花挪得遠遠的,嘴裡抱怨:“呀,你小子太重了!”個子似乎也長高不少,一眼看去,他視線都要微微向上了。
周吾放開他後,仍是有些不敢置信,盯着他的臉看了又看:“澈哩哥?”
“内。”
“真的嗎?”上手。
“你夠了啊。”崔勝澈無奈拍開他的手,把花塞進他懷裡,“畢業粗卡。”
被曬得暖烘烘的花束散着極淡清香。
手中有實物,周吾才有了實感。
竟然是真的…
周吾摟住花,正要問他“你怎麼來了”。但在校門口耽誤了會兒,原跟在周吾身後的男生們終于追上他,叙舊被打斷,有不認生的好奇問:“這誰啊?你哥?”
周吾嗯了聲,掏出手機随便叫了個人名,拉着崔勝澈站到雕刻着校名的門牌石前:“幫我拍張照。”
然後,崔勝澈就莫名其妙被一群少年叫着“哥”,拍完和周吾的照片後,又莫名其妙站在C位拍集體照,最後還被簇擁着去附近火鍋店吃中飯。
據他很久以後了解到的情況,這群人竟然還不是一個班的。
“…”
……
吃飯時,從崔勝澈口中得知來意,周吾整個人都暈乎了。
“你是說,是我爸媽跟金組長聊過以後,金組長想來中國見我,所以我爸媽邀請你們過來。特意來中國,見我?”
正值飯點,店裡人很多,周吾腦袋嗡嗡作響,各種嘈雜聲中唯有崔勝澈的聲音清晰入耳。
“嗯,所以你怎麼想?”崔勝澈放下筷子,原想問“你願意跟哥一起回去嗎”,又覺不夠真誠,在心裡換成“相信我們的話,跟哥一起回去吧”。
他剛準備開口,擡眼就見到周吾臉上的表情變化。
嘴角上揚,眼睛發亮,是種迫不及待。
話莫名都哽在喉中,半晌,崔勝澈忽然笑着揉揉他的腦袋:“好了我知道了。趕緊吃,阿伯幾和金組長還在你家裡等着。”他已經不需要知道周吾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