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換訓練模式嗎?”
“不是,是編劇和制片想看一下之前的訓練成果。”在一衆茫然不知的神情中,唯獨一人老神在在,視線蜻蜓點水般往周吾身上落了下,鼻息輕嗤,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按戲份算,他能排上男五。
平台背後的資本有錢,既然是野心之作,劇組也不缺錢,每一位有重要戲份的演員,制片都安排了專業老師。
武師,從香港高價聘請,力求一比一還原小說描寫的打鬥場面。演技老師,電影學院資深教授,小到台詞發音,大到情感表達。另有形體老師、禮儀老師若幹…
雖在部分人眼中,《春不渡》帶來的回報沒有上星劇多,但能随便挑本子的演員到底占極少數,大IP自帶熱度,對新人和小演員來說,能演就是賺到。
在場大部分人都很珍惜這個機會,也自問努力了,因此,聽說編劇和制片要檢驗成果,皆露出躍躍欲試之色。
“周吾,你來,雨夜逃亡外景第二場。”
武指老師點了周吾的名,所有人默默退到兩側,有人不忿,垂眸撇了下嘴角,武師們上前給周吾帶上護具。
所謂武術指導,就是按照導演意圖,設計一系列打鬥動作。從體能訓練,到一個個動作拆解,再到一組動作,周吾練了半年。
“沈老師。”見到人群中出現一抹沒甚站相的身影,制片微訝,趕忙招呼工作人員,“給沈老師搬張椅子。”
沈霄擺擺手說不用:“我就随便看看。”
和陳烨想得一樣,沈霄早年間受過制片的恩惠,人情債難還,這回制片求上門,他一口應下,連演出費都沒問一聲。
雖然公司百般不情願,但到底犟不過沈霄,隻能眼睜睜看着他自降咖位。
但意外地,劇本很不錯,新銳導演,既有自己的風格,又符合觀衆審美,劇組有他尊敬的前輩,同事也挺有意思。
沈霄終于對這劇生出點興趣。
那頭,場地中央,周吾熱身完畢,在衆人矚目之下,他壓低重心,做出起跑動作。
這場戲,是男三陸離和男一孟沅的初次見面。五個月後,是三年一次的春闱,在外遊學的陸離收到三皇子來信,說淳縣知縣孟沅清正廉潔、愛民如子,有經世之才,或可向其讨教一二。
哪裡想到,見面第一晚,孟沅因一本名冊遭人追殺,他被迫一起逃命。
場内堆起的障礙物模拟了實景,周吾深吸一口氣,向武指老師點頭示意。
“開始吧。”
話音落地的一瞬,周吾沖了出去,首先是一段三十米左右的平地,他起跑速度很快,圍觀之人隻覺是眼睛從右轉到左的瞬間,那身影便出現在疊起的五層木闆前。木闆約七十厘米高,障礙面前,正常人一般會減速,這個減速,是心理準備的過程,但周吾非但沒慢下來,反而肉眼可見地加速,然後,縱身一躍,大腿外側貼着軟闆,用加速帶動滑鏟。
有人因這一個動作不由屏住呼吸。
身體被慣性帶着前沖,但周吾底盤很穩,單腳落地,不待穩住身形,另一隻腳便邁了出去,動作銜接流暢至極。
再前面是一堵牆,對應劇中陸離被逼入窄巷。就在衆人以為雨夜逃亡到此為止,心說他的程度和我也差不多吧,周吾又是一個滑鏟,腳底蹬牆,借力轉向,前滾翻卸力。
這回起身後,他動作遲滞片刻。
沈霄看劇本一向看全套,所以知道周吾不是猶豫,而是劇中會面臨前有牆後有刺客的困境,他在短暫地觀察周遭環境。
也就2、3秒吧,一小段助跑,就見周吾忽然起跳,一腳踩上牆面,啪,啪,啪,不借助威亞,他竟在牆面上跑了三步!
伴随人群中幾聲“哇靠”,周吾下蹲緩沖,又是一個平地。
好不容易吐了口氣,落下的心又因為他的起跑動作高高懸起。
就見周吾蹬着斜放的木闆,借力躍上障礙物,跑到邊緣,起跳。在場有不少和周吾年紀相仿的演員,平時也打籃球,他們甚至覺得他的身形有種滞空感,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一閉一睜,周吾落地,前滾翻卸力、起身,變速跑躲開前方設置的障礙紙箱。
所有動作爛熟于心,刻進肌肉記憶,圍觀的人看得又緊張又舒暢。
衆人不時何時停止交頭接耳,全神貫注看着周吾移動,整片場地隻聽得到運動鞋摩擦地面的動靜,以及,身體撞上軟墊的悶響。
是…結束了嗎?
沒有。
還剩下最後一個。
心髒砰砰跳着,仿佛要跳出胸腔,最後一個,也是周吾成功率最低的一個動作。
但無所謂,周圍有武師們看着,武指老師也教過他怎麼保護自己,周吾毫不猶豫向前沖,手撐五層高的木闆,整個人騰空躍起。
翻過去了!
制片等人都為他捏了把汗,剛想鼓掌,卻聽場中少年喘着粗氣,沉聲說,
“不好意思,我再來一遍。”
原來,失敗了。
走回起跑的地方,再一次嘗試,又一次失敗。
“不好意思,我再來一遍。”
衆人就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嘗試,内心莫名湧起的滋味有多複雜,隻有自己知道。
第五遍,周吾擡起胳膊用短袖抹汗,雙眼直直盯着木闆,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壓低上半身,起跑!
他就真像一名身形矯健的少俠,手撐街邊商販推車,整個人騰空躍起,身體像風車一樣,轉了360度,避開飛箭,落地後矮身,借助遮擋物逃離追殺。
這一刻,全場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