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未見,當初瘦得像竹竿撐衣,眼下一團濃墨,整個人陰郁又猥瑣的曲檀早已改頭換面。
水青團花直襟窄袖完美貼合身體,勾勒出她的曲線,腿長腰細白面狐,長了肉的臉白皙清隽,五官深邃中帶着清冷孤傲,一雙桃花眼掃過來隻令人覺得泛寒,感覺不到半分輕浮浪蕩。
站在大門外的婦人瞧着來人,怎麼瞧都和當初的癞泥腿子長得不像,手肘碰了碰旁邊人:“這真是曲檀?”
“看那雙滲人的眼睛,除了她整個覃甯鎮裡誰會生得那麼邪乎。”雖邪乎,不過她還是頭一次發現曲檀的相貌是真不賴,偏生幹的一件人事都沒有。
曲母曲父見她回來了,頓時像看見了主心骨,腰杆子跟着挺直:“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娘有多想你。”
“嗯,我回來了,斷然不會再讓其他人欺負你們。”曲檀冷眼掃過一圈,從他們對原主一家的所作所為來看,足見村裡地位。
“呦,這不是我們村大名鼎鼎的曲檀嗎,瞧你身上穿的料子那麼好,不曉得是在哪裡發财了,也不帶上我們一塊兒發家緻富。”向來與他們不對付的趙六雙手抱胸,兩隻腳規整地畫成半圓。
“可别是跑去給哪些老男人當相好,舔屁.眼了,畢竟你曲檀當初又不是沒有做過,可惜的是那些有錢的老鳏夫還瞧不上.你。”
“我曲檀要是做過怎麼會不敢認,可别是你們亂嚼舌根出來的無稽之談。”白笙見說話的女人曾放狗咬過原主,即便知道完全是原主咎由自取,仍是帶上了一絲遷怒。
“這話哪裡是我們亂嚼舌根出來的,你曲檀有臉做這件事,怎地就沒臉皮承認。”
曲父聽他們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惶恐且不安地拉住曲檀袖口,雙唇蠕動,搖頭否認:“阿檀,你老實跟爹說,你是不是真的做過。”
知女莫若父,否則何生出這一問。
“我從未做過任何有辱女人家的事,難不成爹爹連這點都信不過我嗎。”當初同老男人自薦枕席的是原主,又非她。
這個時代對男兒家的名聲一向看得極重,特别是那些喪偶的有錢鳏夫,哪怕真的被原主騷擾過,也不會主動跳出來。
曲檀伸手安撫曲父,冷眼掃過一群拿着木棍,籮筐圍在院裡等待一擁而上,将他們給撕成碎片的豺狼虎豹,唇角輕扯:“既然你們村小容不下我們這尊活佛,我們這就搬走,也好遂了你們整頓村風的要求。”
解下腰間藏青流蘇錢袋子,取出幾個大錢扔過去:“不知道這些錢,夠不夠我們借住的租錢。”
銅闆落地,清脆叮當,惹得不少人眼熱的想沖上前占為己有。
曲父看着扔掉的大錢,心疼得想要撿起來,他女兒辛辛苦苦賺的錢,怎能便宜了這群王八羔子。
曲母連忙拉住老伴的手,身體力行附和:“對,我們走,我們還不稀罕你們這破地方。”
人群中生得賊眉鼠眼的胡杏花從曲檀眼都不眨掏出大錢扔掉的時候,嘴裡的酸味濃得幾乎成為實質。
“行啊,想走,将欠我們小桃村的錢還回來先,我們可是聽說你曲檀在外面賺了不少錢,瞧你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就值不少錢,既然有錢就趕緊将欠我們的錢還了。”長臂一攔,短腿一跨攔住大門。
“胡說,我們曲家什麼時候欠過你們錢!你胡老三别是滿嘴噴糞,屎多。”曲父一聽,氣紅了黑臉怒目而視。
“是不是我們說謊,直接請村正來。”張紅緊跟出聲。
骨指攥得泛白的曲檀看着這群隻為滿足自己貪欲的人,擺明是想要将他們全家嚼得連骨子渣子都不剩。
知女莫若母的曲母連忙拉住她的手,安撫道:“阿檀你别動怒,錢隻是小問題”
“錢是小問題,被人騎在頭上卻不是小問題。”他們在她家頭上拉了一次屎,注定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好啊,既然如此,不如請村正過來做個了斷,不知道村長覺得如何。”曲檀看着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村長,眼底鄙夷之色漸濃。
一群愚民的身後,怎會沒有狡猾的獵人推波助瀾。
“我怎麼會有意見,你們還不快點去将村正請過來。”一村之長,年過四十生得斯文狡猾的宋美玉看着正對着她笑眯眯的曲檀,恍惚間竟認為她像是掉進陷阱的老鼠。
趁着村正還沒來,曲檀冷眼掃過,齒間溢寒:“娘,爹,我們把屋子裡的東西搬出來讓他們拆!這種腌臜地我們不住也罷!至于欠了你們村裡多少錢,就按照你們說的做。”
他們不做人,她又何必用人的法子對付他們。
“要是房子沒了,我們以後住哪裡啊?”曲父不比他們母女二人的幹脆,而是猶豫不決。
“房子沒了,我們一家人還在,何處不是家,人散了才是真的沒了家。”哪怕他們不拆,她也不打算留他們在這種危房裡久住,誰知道半夜房梁會不會突然斷裂落下來,砸得一個腦袋開花。
很快,村裡負責管理,登記土地,入戶的村正來了,她的手上還拿着幾張皺巴巴黃紙,一個蓋章的紅印泥。
年過半百的村正是小桃村内唯一的秀才,為人最是剛正不阿,說一不二,說得好聽點是守舊固執的文人風骨,難聽點就是抱殘守缺的迂腐。
曲家連一張完整的桌子都淘不出來,有心讨好村正的村婦直接沖進房間,将他們的床闆給拆了扛出來,再用兩大塊石頭壘做桌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