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荒誕的一晚!
程澄睜眼的一瞬,心裡隻有這一個念頭。
她緩緩地側頭,又蹑手蹑腳地起身。
一邊回頭觀察床上的人的動靜,一邊繞開滿地的狼藉往外走。
暗戀會不會暴露另說,她現在腦子被一個想法占據:
——那就是逃。
鄧新晟還在熟睡,但從皮膚上橫七豎八的紅色抓痕上不難推測出昨晚的戰況。程澄心虛地移開視線,心說還是放縱過了頭。
她臨走前特意看了眼日期,又折回來在桌上留下張便利貼。
……
卧室門被輕輕掩上的一刻,床上“熟睡”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鄧新晟自然把程澄從頭到尾的舉動都“看”在眼裡。
他的視線在門上駐留了兩秒,才轉向桌角那張黃色的便利貼。
「這個月夠了,之後我要出差。」
大字洋洋灑灑地鋪滿紙上,看得出留字條的人落筆多麼淩亂。
鄧新晟當然知道程澄紙上寫的“夠了”是什麼夠了,他摩挲着便利貼,折起又拆開,末了才放進抽屜,意猶未盡地起床。
家裡早就沒有程澄的影子,鄧新晟坐進車裡時,一個想法冷不丁地冒出:“酒真是個好東西。”
當然,婚姻還是意料之中的美妙。
鄧新晟吩咐司機開車去公司,吹了一路的風,腦海中的理智才漸漸回籠。
他忍不住擰起眉,整個人的狀态仿佛吃下了一顆裹着糖衣的藥丸,甜味褪去,苦味泛起來。
讓他煩惱的事,不止一件。
首先,他要藏好自己知情暗戀的秘密。程澄就像是個小偷,他不能貿然開燈,這樣會把她怕跑。這一點已經有前車之鑒了。
鄧新晟摸摸臉,忽然又笑起來。
這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的樣子,引得司機頻頻回頭。
他卻渾然未覺。
因為他腦子中已經進行到下一步,他嚴謹到為自己定制了一條行為準則:不能冒進,要敵進我退,要循循善誘。
——他要房門大開,引着小偷去探索。
緊接着過渡到他煩惱的第二件事——生日禮物。
他要為程澄幾個月後的生日準備一件别出心裁的禮物。至于要如何别出心裁,鄧新晟想到昨晚生日宴上的場景,藍山抱着她的老公哭得涕泗橫流。
同為男性,攀比心在隐隐擡頭。
……
工作是最快能讓頭腦降溫的東西。
程澄做賊心虛地來到公司時,藍山等人已經就位了,會議、合作等都有條不紊地推進着,與昨天的模樣判若兩人。
孟鑫昨天有事沒去生日宴,倒是一如既往地公事公辦。
她見程澄來,大步流星地找過來,程澄有些打怵。
“程總來了?”孟鑫問。
“結婚了就是麻煩,家裡那位天天絆腳是嗎?”
程澄頭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形容鄧新晟,噗嗤笑出聲。
她忙道:“姑奶奶,活我多幹點行嗎?”
孟鑫早年結過婚,現在又成了不婚主義者,她看着程澄,用過來人的眼神盯着她看,半響道:“我勸你别太上頭。”
她拿出對待工作的态度,又說:“男人就那樣,工作才是永遠不會背叛你的。”
“我知道。”程澄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孟鑫把手裡的一摞文件放下,這才将信将疑地走開。
兩個小時後,程澄罵走最後一批項目彙報人,終于結束了上午的工作。實踐出真知,工作确實能夠讓人斷情絕愛。
私人手機發來一條消息,程澄打開。
是程正原,他的父親發來的一條久違的短信。
「今晚有個聚餐,你也來和爸爸招的學生見見面。」
程正原年輕時也是個企業家,從一線退下來後被南華大學聘去做了經濟管理系的教授,年年都會帶學生。
程澄臨時查了今晚的行程,推掉幾項騰出時間。
「好。」她回複道。
……
程澄先回家了一趟,媽媽去世後她跑這裡跑得并不勤,樓下花園的柿子樹沒人打理,還是結了滿樹的果子。
程正原和幾個博士生在聊論文的事情,而有一小撮學生得了老師的許可,去花園摘了十多個小柿子回來,連枝帶葉地擺在桌上。
氣氛倒也莫名地融洽。
程澄并沒有特意跑到父親的學生面前顯眼,她把提前買好的飲料擺在桌上,讓學生們自己去拿。
這一項不起眼的工作以前都是媽媽在做,現在程澄自然而然地接過了這項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