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頓,簡臻的眼睛亮閃閃的,有着難以置信,也有着被說服後的感動。
“所以,我現在想去補會兒覺,你把碗洗了好麼?”
哈?這是什麼轉折,簡臻正聽的深情不移,怎麼忽然就變成了他去睡覺她做家務。
“哦,好,你趕緊去吧。”
簡臻站起來,催着他,自己則開始收拾碗筷。
石寒楓暗暗的笑,這小姑娘還挺好騙。
不過累,也是真的累,畢竟沒有吃藥全靠自己身體硬扛。
他去茶幾上,翻了藥出來吃了兩粒,然後進了房間,睡覺。
簡臻一邊洗着碗,一邊想,大律師的思路的确一般人是跟不上的。不對啊,他要睡覺,是去主卧了嗎?
哎呀,自己換下的睡衣還沒來得及收,甩了甩手上的水,慌亂的去找廚房紙巾擦手,轉念一想,哎,不過是睡衣,看都看過了,現在趕去收,反而有點欲蓋彌彰。
罷了,好不容易平順下來的氛圍,還是不要再把它弄擰巴。
躺在床上的石寒楓,又開始覺得有若即若離的香味,漂浮在空氣中。
想到春節期間在簡臻家的留宿,如果,簡臻不是他的當事人,不是這場車禍最關鍵的那個人,也許,這樣的開始也不算壞。
這幾年,他不是沒有經曆過各種暗示,有來自前輩刻意安排的相親局,有來自同行律政佳人的小暧昧,有應酬場合的逢場作戲,也有關聯企業的特别關心,真的完全沒有感覺嗎,其實也不是,他畢竟是剛而立的男人,但是他始終覺得,不管情愛還是婚姻,始終都是負累,背上了,就是責任,或短或長,總要占據自己不少的精力、時間,他不想被困,他喜歡掌握主動權。
當初為了幫梅若溪而領證,講好了是合作,簽了協議,兩人分隔而居,他不過提供了一個住處給她,她卻有着可以接近陸雲升的底牌,那個時候,絲毫不覺得這樣的合作有什麼問題。
現在呢,如果再來一次,石寒楓想,他要的會更多,既解決案子的問題,也解決石女士的牽挂,更重要杜絕外界的猜測,以及依然絡繹不絕的輸送。
簡臻全部的資料,很早就躺在他的辦公桌上,他很清楚,選擇這個女孩子,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人際關系簡單,身家背景簡單,除了這場車禍之外,沒有任何的隐患。而隻要他們倆在一起,這點隐患,也會很好的轉換為他手裡的利刃,用來制衡一些人一些事。
最重要,他不讨厭她,甚至,還有感覺。這是過去半年多都沒發生過的。
在把她抱上床的那一刻,他隐隐感受到,自己幾十年來的意志力,在此刻有了瓦解的征兆,并且,他并不以為恥。
那一刻,他知道,他松懈了,他放下了很多自己給自己加上去的束縛、鐵律,他繃緊的神經,終于願意松開了,他也想,過一過普通人的日子,而不是一具冰冷的機器。
他要盡快完成眼前這些自己并不喜歡的事,以後,隻專注自己感興趣的案子,隻做自己内心安定的事情。
說退出,是一件很難的事,而承認自己不行所以要退出,則是難上加難的事。
梅若溪此刻的心情,就有一種對自己否定的恐懼,她很想把手裡的案子推出去,她也很想說,去你媽的合夥人。升不上去又怎樣呢,吃吃老本也夠了吧。但是理智拉住了她。
春節後,老羅就沒有再來,據說是把這幾年的年休假一次性用完。
等老羅再回來,就是宣布升任的時候,也是宣布幾位高級合夥人名單的時候。
升到高級合夥人,意味着保底收入的提升,可以開始壓榨下面的層級,走出去拓展案源也能少幾分冷眼。
原本,想用車禍的視頻,牽制住石寒楓,逼他與自己合作,結果,沒有等到一個好的契機,卻發現弟弟被卷入其中,為了保護弟弟,隻能把這張牌用在了自己的退出上。
她知道石寒楓一直在查陸雲升,所以才有了幾年前的合作,如今,石寒楓羽翼漸豐,靠他自己已經能夠讓陸雲升屢屢為他破例,硬是在上市中途臨時把他加入到律師團隊,也在他的說服下,将自己手裡的代持一次性收走,她知道,石寒楓是為她的安全考慮,但是他不知道,這個代持是梅若溪自己千辛萬苦求來的,因為梅若溪也想蟄伏在陸雲升的身邊,伺機而動。
那一晚,喝多了清酒,石寒楓送她上車的時候,說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他說:“梅若溪,我以為,我們算是朋友的,你看,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這個時候,就不要自相殘殺了,你想做的事,我去做了,這算不算是幫了你呢?所以,你不要給我添亂,我們停戰好不好?”
什麼時候戰過呢?一早就知道老狐狸同時找了他們倆個來處理車禍的案子,但是始終老狐狸還是留了一手,又用信息不對稱把他倆搞到對立。
他們倆都屬于圈内沒什麼朋友的人,曾經短暫的合作,讓他們終究比别人多了一些情分。
有時候梅若溪會想,如果當時沒有離婚,現在會不會不一樣了呢?
真要客觀一點評價,石寒楓其實是個不錯的丈夫人選。隻是,她知道,她配不上,她也不願意支離破碎的自己給石寒楓未來的飛黃騰達增加不确定因素,他也夠苦了,都是苦難的人,何必又給彼此添堵。
“出來喝一杯?”
消息發出去之後,梅若溪其實是有點想撤回的,這樣糾結了一番,再看,已經過了可撤回時間,于是決定尊重天意。
石寒楓看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家裡指揮簡臻做水晶蝦仁。下午吳非送了電腦和文件過來,兩個人就這麼在家宅了一天,半步都沒出去。
水晶蝦仁端上桌的時候,石寒楓輕輕扣起手機,沒有打算回複的意思。
晚餐是簡單的素炒雞毛菜,水晶蝦仁,番茄炒蛋。
石寒楓已經不發燒了,少許吃了一些,便住了筷子。
簡臻對自己的勞動成果吃的甚為滿意,吃的不亦樂乎。
飯後,是簡臻洗的碗,推着他趕緊去休息。
休息自然是不能夠的,一堆的工作沒有處理,進了書房,順手帶上門,先給梅若溪回了個電話。
“遇到什麼事了?”
“我還以為你不準備回我了呢。”
梅若溪那頭聽的出吸溜的聲音,感覺在喝湯。
“又在鼎泰豐?”
“要不然呢?孤家寡人可不隻有吃食堂的命。”
“你弟弟呢?不是陪你一塊?”
“指望他給我做飯嗎?我沒你那好福氣,還有嬌廚娘。”
這是知道他在翠湖?他生病了沒去所裡,不是秘密,但是能夠猜到他和簡臻在一起,倒是有點出乎意料。
梅若溪知道,石寒楓耐心有限,不願意浪費太多時間在非公事上,于是見好就收。
“能幫我和邢璐打個招呼麼,我不想做被告代理人了。”
“這件事難道不應該你和當事人商量?”
“如果商量的了,我就不找你了。當事人大概是看出了輿論的苗頭,知道我接這個案子,才有機會把事情鬧大,哪裡願意換了我,我倒貼錢都不肯!”
梅若溪也是心塞,早知道就不要那麼争強好勝了,錢要賺名要出,世事哪能盡如人意,魚和熊掌,總要壯士斷腕。
“你和邢璐沒談攏?”
“赢不了不說,連緩刑都沒戲。”
這不是一早就預料的到的麼,當時哪來的自信可以打無罪?
“你現在要做的,恐怕是開庭之後的輿情監控。”
“别提了,老羅還沒回來,所裡的資源我指揮不動。”
“所以三年前是陸雲升?”
這句話一出,時間暫停,天地驟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