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幫忙麼?”
石寒楓擦幹淨最後一隻碗。
“你覺得呢?”
又是這副強調,知道為什麼圈内對石寒楓咬牙切齒卻又莫可奈何了,因為他真的把事情做對無懈可擊,卻又毫不謙虛。他知道他做的夠好,是因為他足夠付出,所以一切都是他所應得,他不虧錢,于是拿的硬氣,公平買賣,童叟無欺,又何必虛僞客套。
“那我洗點水果吧。”
簡臻去冰箱裡翻出一枚芒果,一盒櫻桃。
石寒楓也沒有出去,而是專注的看簡臻如何将芒果處理成一粒粒小塊。
原來,切水果也是有技巧的,這姑娘,的确不如想象裡嬌弱。
叉起一塊芒果,很自然的送到石寒楓嘴邊,“怎麼,在這兒監工,怕我偷吃?”
石寒楓吃下芒果,伸手端過果盤,“怕你切到手哭。”
還是不如不要幽默了吧,這和冷面大狀到名聲真的很不符合。
簡臻笑到有點憋氣。
“就這麼好笑?”
兩人的氛圍一點兒都不像處理了一天悲哀的事情。
如果能翻篇?石寒楓又多了幾分把握,可以讓結果波瀾不驚。于是,挨着簡臻坐下,順手開了電視。
他們從入住到現在,還沒有一次這樣一起坐在客廳看電視。
正在播放的是一個娛樂綜藝,一群明星的旅途生活。
兩個人默默地看着,一開始并沒有說話。
直到一群人在雨天趕路,在車上互相抱怨誰收拾行李慢了導緻出發遲了所以遇到大雨,有人馬上販賣焦慮說可能趕不上下一個行程,也有人提議集體改簽,幹脆多逗留一天再走避開壞天氣……
石寒楓聽到耳邊有唏噓的聲音,看到簡臻雖然看着電視,但是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就這麼慢慢在臉頰上蜿蜒成河。
這一次,他沒有遞過去紙巾,而是默默地搜到節目上的目的地,崇左,訂好了機票,訂好了酒店,訂好了包車。然後,截圖給簡臻的微信發過去。
手機提示音響起的時候,石寒楓起身去了洗手間。
簡臻慌亂的找紙巾,覆在臉上,慢慢地将淚水吸幹。她知道,這樣,她才不會又一次鼻青臉腫。
等看清楚手機上的信息的時候,簡臻的淚水再一次洶湧。
如果說此前,石寒楓做的一切都是冷靜、沉穩,是多年職業生涯的訓練有素,那麼現在此刻,則是完全出于石寒楓這個人,而非石律師的身份,為她做的如此浪漫的事。
航班時間是明早8點,所以,勢必要早起。
簡臻滿心的感激,他知道她流淚,他知道她的遺憾,他知道她不想他看見,他主動走開,給她空間,但是依然不忘讓她知道,她還有他。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就算這背後的一切都是陰謀,簡臻心想,就是此時此刻,她也拒絕不了這樣的善意。她不是沒有想過,石寒楓為什麼這麼幫她,他同雲蕪熟識,一度讓她頗為躊躇,擔心是否有什麼暗中交易,但是她惡補的法律知識告訴她,如果雲蕪真的涉案,石寒楓是不可以成為她的代理律師的,所以她想,既然選擇了他,便一直一直相信下去吧,何況,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旅行的時光很快,由于石寒楓是臨時起意,所以很多工作丢不下,好在,他們去的景點并不多,每天總有時間在酒店裡消磨,常常她對着風景發呆,他則接電腦、敲電腦。但是隻要她一有動靜,他便很快合上電腦上前,問她想要做什麼。
三天時間很快,回來的時候二人俨然有了很多默契,比如提取行李之後,石寒楓很自然地一手拉着簡臻一手推着行李,怕她在人群中擠失。
因為出發時候是直接将車停在機場的,于是回去就便利了很多,上了車,石寒楓伸過手,以虛抱的姿勢,幫簡臻把副駕座位調到躺卧。
“睡一會兒吧,等到家了我叫你。”
家,多麼遙遠又熟悉的字眼,簡臻點點頭,安心的閉上眼。
由于航班晚點,這會兒已經快十點了。
石寒楓發動車子,一路開出去,心情有點放空,腦子裡就想起少年時代的春遊,因為經濟狀況不好,他總是請假,而時間則用來幫石秋岚女士看攤。誰也不曾想到,那個年代的天之驕子大學生,最後淪落到擺攤度日,就這,還常常被欺。于是便有了繼父。
石寒楓曾經也問過石母,既然一加一不能大于二,為什麼還要結婚,石母沉默。在她想好要如何解釋的時候,石寒楓放棄了,告訴她: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
如果不是他需要庇護,如果不是那個年代人言可畏,如果不是他們孤兒寡母屢屢被欺負,石秋岚女士應該也不至于病急亂投醫,那個時候,她應該,也是極度需要一個家的吧?而後的日子裡,她為了自己臆想中的家付出了很多,直到現實一次次逼迫她面對,不是所有的家都是溫暖的,而石寒楓用行動讓她明白,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需要一個家。
但是無疑,簡臻是需要的,因為她所經曆的家,是溫暖的,安全的,有愛的。
這樣的一個人,在旅途中也常常讓他覺得有家的溫暖,哪怕是暫住的酒店,她也會添上一兩件家的元素,她把VOSS的玻璃瓶插上幾支野花,她将随身帶的披肩散落在沙發上,她甚至帶了一套功夫茶随行杯,即使并不怎麼愛傳統茶道,更不用說,一定堅持帶用慣的小白花香味的沐浴露,甚至還為他也準備了一份。
路燈快速的掠過車内,簡臻的臉明明暗暗,大約是腦袋歪着,臉部有點肉嘟嘟的,石寒楓忽然覺得,就這樣吧,也沒什麼不好,如果說,一開始陸雲升打的主意便是讓石寒楓解決簡臻,必要的時候以家屬的身份簽署諒解協議,以換取量刑上的寬松,現在看來,石寒楓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進可攻退可守,他既可以代表簡臻原諒肇事司機,也可以用自己的身份保護簡臻。
到家的時候已經十二點過,也不知是因為睡過了一會兒還是錯過了覺點,簡臻反而炯炯有神。
“餓不餓?做點宵夜吃?”
石寒楓安頓好行李,看着簡臻坐在餐桌旁有點呆呆的。
“啊,哦,好。”
簡臻回過神來,發現一切都安置妥當,心裡頓覺輕松。
石寒楓已經換了家居服,正打開冰箱看還有什麼食材。
“我來吧。”簡臻湊過來,一起檢視冰箱,“你開了那麼久的車。”
“好,那我先處理一下工作。”石寒楓微笑着同意,轉身拿了電腦去書房。
你開車,我做飯,多麼好的分工。簡臻心想。
食材不算多了,半夜又怕吃多了不消化,于是簡臻煮了一些小馄饨,燙了一碟生菜,就是這生菜大約放久了點,有點蔫蔫的,簡臻細心的把發黃發枯的部分都切掉,又改了刀,切成片。
“還是回家好。”石寒楓坐下的時候,由衷感慨,兩碗小馄饨,明顯他碗裡的多一些,筷子勺子具已擺放妥當,熱氣缭缭,看着就賞心悅目。
“謝謝你,簡臻。”石寒楓的語氣裡有一種感慨。
簡臻愣了一下,“應該是我謝……”
石寒楓搖頭,制止她,“你不知道,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呃,冬遊。從小到大,我從來沒參加過學校的春遊秋遊。後來工作了,大約是有年少時的陰影,所以也從不參與他們的團建,最多是開場時候說幾句場面話就撤了,後來,也知道我在,他們大多放不開,就索性直接不去了。”
簡臻慢慢的喝湯、咀嚼馄饨,聽着石寒楓一點點的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