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這白穆故意挑事,安施回頭看向窦穆旬,生怕他也被這句話激怒。
畢竟若是按窦穆旬一貫的脾氣,此刻定會對這白穆動手了。
然而,他卻像是沒聽到這邊的争吵一般,隻是蹲在一邊,盯着手裡的黑石頭看,那石頭似是逐漸褪色,表面露出湛藍的斑點。
安施忽的記起這是什麼來:辨妖符石,煉器修行之人常以妖丹煉化法器,其中會殘留灰燼,收集後,将三元鬼草的仙種子埋入其中,再加煉化,會生成一顆光滑的黑石頭。如果接觸到不同妖留下的妖氣,符石會随之發生異變。
倒并不是什麼稀罕物件,隻是這符石用着太麻煩,很少有人會帶它。但這時,符石卻是關鍵的很,三人如今都迫切需要知道,這該被千刀萬剮的妖究竟是何來曆。
然而,窦穆旬用拇指緩緩撫摸着那藍色斑點,眉頭逐漸蹙緊了。
“窦師兄,這是什麼妖?”安施不認得這圖樣,便開口問。
窦穆旬這才看向安施,少見的遲疑道:“應是......岚荼?但岚荼應是翠綠的斑點,這顔色又不太對。”
岚荼?
安施想了想,對師兄的話很是認同,點點頭:“若是岚荼倒也說得通,它本就依附藤蔓,又極難發覺,這又好巧不巧的附在了鬼藤妖上,或許是雷師兄隻發覺了鬼藤妖,結果被這岚荼偷襲了?”
“但岚荼不會輕易從附身之物上離開,而且這顔色,看的讓我心慌......”窦穆旬卻顯得猶豫不少,用手又搓了搓那塊兒石頭,像是要把它搓回正常的翠綠色一樣。
顯然,徒勞無功。
随後,窦穆旬看了眼正在與白穆對峙的成芩,安施懂了他的意思,沖着成芩喊道:“師姐!我們先出去,這兒實在是太古怪,不宜再呆下去了!”
成芩沒動,盯着白穆,緩緩點頭:“我記住你了。”
而白穆卻隻是冷笑。
成芩收了神通,眼神不免擔憂的看了一眼窦穆旬,窦穆旬對上師姐的視線,點點頭,将那塊兒石頭了揣入懷中。
随後,他再度半跪于雷肖的屍體旁,從腰間取出一個不大的黑袋子,屍體瞬間消失不見了。窦穆旬沉默着按壓了一下那個袋子,低聲道:“走吧。”
着看三人不再與自己糾纏,快速離開後,“白穆”忽然收斂了那惹人厭煩的笑容,恹恹嘀咕了一聲:幫這些人,遲早有你後悔的。
說完,“白穆”又沉默了一陣,狐疑的自言自語道:“這皮囊很吓人?怎麼連正眼都不敢看我的。”
想到這兒,他神情更加郁郁。
正在這時,暗影處,無聲的殺意瞬間襲來,他眯起眼,瞬間用手掌一握,隻聽到“咔哒”一聲脆響,随後,遠處那剛剛與幾人擦肩而過的磅礴妖氣像是被這脆響驚動了一般,迅速往摩枭的方向奔湧了過來。
摩枭眸中冷光閃了閃,忽然看向葬神冢的方向——迷霧之下,不知有什麼在蠢蠢欲動,而這修為不低的大妖似乎是從那裡偷跑出來的。
盤踞于太安的這群妖,和藏在一氣盟内的應是同一夥兒,都有不低的靈智。此處布置的精妙,看似是那天山弟子葬身之所,實則倒更像是一個用來捕獵修真者的陷阱。
這事并不難猜,隻是妖一向生性不喜群居,又常内鬥,恐怕仙門的那些人怎也想不到,這群妖居然有這樣的能耐,敢聚集在一起設伏殺人。
眼下,葬神冢異動,大妖出沒,想來也是那群妖這些日子兢兢業業忙碌之事:将法器附上手腳,再引入禁地殺之,那些殒命的弟子大概死前才會發覺不對。
“還行,有點腦子。”
他扯扯嘴角,冷淡評價了一句。
如此看來,或許跑出來的不止一隻?要不要去葬神冢探個虛實?這個念頭隻是快速在摩枭心頭跳動了一下。
衆妖在此地如此猖獗,摩枭也算是出了一份力,原本是樂見其成的,但安施此時忽然下山來此,卻着實打亂了他的計劃。
妖衆自然不會樂意放這幾個天山弟子安然返回,想來除了今天這一遭,之後少不了更多陰謀詭計。自己固然能護安施,但這身份又實在是沒什麼理由,還惹人猜疑。
最要緊的是宋溫祿這個變數。
而按着自己所經曆過的路數,宋溫祿在太安亦是不會呆太久,五皇子眼看即将繼位,這宋溫祿定會趕在他名正言順繼承人皇之位前,給自己個名頭去斬了這暴虐之皇,繼承天位。
既然皇城設有封印,那妖皇若想附身宋溫祿,恐怕就是趁着這段宋溫祿被貶太安的日子。
他若在此時分神去葬神冢探查,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但摩枭心頭那股煩躁的感覺,如同被引燃了一般,再也無法熄滅。
炙熱的火星在空氣中飛舞着,斑斑點點,妖樹被随即引燃,無數詭異的慘叫接連在禁地中響起,白骨“唰”的從泥土之中飛出,似乎成活一般,迅速長成數米高,頂部封死作囚籠姿态。
摩枭揉了揉太陽穴,眉頭緊鎖。
算了,先處理掉這個吧。
*
三人一路都有些沉默,在出了禁地後,誰也沒再開口。
除了死去的雷肖外,更令成芩與窦穆旬難以接受的是,明明近在咫尺,身為天山首席弟子,居然連那妖是什麼都沒查清就離開了。
兩人也算是天之驕子一般的存在,心中背着這份屈辱,再也走不動了。
而這時,守着門的一氣盟弟子看見了三人後,其中一個眼熟的壯漢走上前,不太客氣的問道:“我們白穆師兄呢?”
這時,恍惚着的三人才回頭看,發覺那白穆居然沒有跟上來。
見三人沒回答,壯漢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來,惱道:“不是?你們把白哥丢下就走了?!”
安施盯着那漆黑的入口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随後平靜道:“他一會兒就追上來了。”
她覺察到另外兩人心頭郁郁,在那壯漢沒出聲前,截下話來:“之前沒見過你,怎麼稱呼?”
壯漢愣了一下:“李銳。”随後,像是有些惱火自己就這麼回答了,陰陽怪氣道:“你們讓白哥斷後?天山的還真是屁用都沒啊!”
一氣盟說話真是一脈相承的難聽。
安施漆黑的眼睛裡波瀾不驚,忽然開口:“李道友,你們似乎早就知道這禁地内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