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白穆步伐緩慢,随着他心思微動,宋溫祿更加凄慘:一處頭發被黑刃忽的削掉、慌忙閃躲中,一半發絲被斬落,小腿□□脆的切開了一道,随即,宋溫祿再也站立不得,原地摔倒了。
“吾倒又是被你耍了這兩道。”
白穆喃喃,停在了宋溫祿身邊。
“當初倒應該向你多學學這些,才不會次次被耍。不過好在,你如今還太弱了。”
“...咳咳...仙家.....祿何處得罪過你?竟這般不容祿!”
宋溫祿急促的吸了兩口氣,死死盯着白穆,眼中竟多了一絲恨意。
白穆看着腳邊這狼狽之人,像是突然覺得無趣,但又有幾分詭異的愉悅:“吾也想問你,為何不容吾?”
“...什麼?”聽了這話,宋溫祿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白穆沒有解釋,他蹲了下來,手指從宋溫祿的眉心向下,口中低聲道:“去死吧。”
幽幽的滴水聲響起。
白穆忽然發覺,自己不能動了。
地牢升起一層很淺的水流,将兩人圍繞了起來。
一朵蓮花順着水流緩緩飄了過來,停在了白穆腳邊,嬌弱,柔軟,而美麗。
白穆的視線仿佛被這青蓮所吸引,竟定神不動了。
水流将宋溫祿托起,向外送去;嬌小的少女順着水流漂下,雙眸緊閉。
她緩緩睜開雙眼,青蓮緩緩綻放......
安施的眼中,是一片死般的灰白。
白穆沉默的看着青蓮,不,是摩枭看着安施。
無垢這是教了安施些什麼怪法術?幻術?
摩枭盯着青蓮的花瓣,一眼便看到了破術之處,但他沒有動手,忽然,摩枭歎了口氣。
蠢,哪會有把命門同破術之處相連的做法?這能困住誰?
他低頭,輕輕碰了那青蓮一下,花瓣顫動,竟隐約要碎掉了。
摩枭的手停了下來。
随後,他反手護住了那花瓣,手中魔氣翻湧,卻溫柔至極,如同在舔舐花瓣碎裂的縫隙。
......偏偏能困住吾自己。
*
一氣盟地牢内,明燈長燃,幽深黑暗卻仍從夾縫中肆意蔓延而生。
長長的過道裡,如野獸般的男子半跪在地上,白絨的披肩滑落地上,他卻毫無察覺,雙目緊閉,如同睡去。
“咳咳。”
面容冷峻的高挑女子半摟着瘦弱的少女,緩慢的從男子身邊走過。
少女臉色蒼白,眼皮耷拉着,瞳孔已然渙散。
安施并不懂幻術,這情急之下所想出的一招,全是靠成功與否全靠造化,似乎自從修習法術後,像這樣拼着命做事的情況已然不是第一次了。
若是從前的安施,大約隻覺得這樣的做法太過可笑,倒不如保命為上,就讓宋溫祿死去又能如何呢?
但尊上說過,修真者理應守護蒼生弱小。
得完成師父的叮囑,才不會虧欠于師父。
成芩緊緊的抓着安施的胳膊,她身上是細密的傷口,都是剛剛拜白穆所賜,此時法力幾近枯竭,人也搖搖欲墜。
眼下要緊的是迅速跑出去。
成芩用手抵着牆,喘息兩口氣後,繼續向前,沿着不遠處的台階出去,便是出口。
她們在此地打鬥聲音不算小,但外面卻毫無察覺,想來是這個白穆動了什麼手腳...不過,此時白穆倒是毫無還手之力,如果......
成芩腳步微頓,殺心忽起——這時,安施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她的視線迅速落在安施身上,擔憂之情一閃而過,随後,成芩沒再理會半跪在地上的男子,加快速度向出口而去。
......
兩人剛到入口位置,隻見前面走來兩人:除了一氣盟弟子外,他身後的那位,正是先前留在那邊處理妖物殘餘的窦穆旬。
見到兩人這般慘狀,那弟子一驚,上前一步,随後向她們身後看去:“我師兄呢?”
弟子正分神詢問着,這邊,成芩忽然擡眼,隐秘的給了窦穆旬一個眼神,下一秒,窦穆旬手中符咒瞬現,“啪”一聲貼在那弟子額頭,那弟子眼睛忽然一昏,接着,人便軟倒了下去。
随後,窦穆旬急忙上前,接住宋溫祿,扭頭問成芩:“師姐,出了什麼事?”
“白穆有問題、先走。”
成芩疲憊至極,話更少了。随後,忽然,像是想到什麼,又撐起一口氣,問:“等等,花雨坊的走了嗎?”
“走了,她随行的同輩道友裡,隻有一位叫梁興天的留了下來。”
“嗯。”成芩不再說話。
這邊,窦穆旬點了頭,手中化符,貼于成芩後背,幾人身形瞬息消失。
*
梁興天覺得自己運氣真是不錯。
他所在的瓊玉劍門是個極小的門派,師父也名不經傳,自己又資質平平,原本以為自己也就這樣了,誰知這趟出門替師父買丹藥,偏偏撞上了玉清花谷的美人弟子。
花雨坊可是出名的很,這弟子必然也非同尋常,隻是素來聽聞玉清花谷弟子斷情絕愛,難接觸的很。
梁興天還是決定碰碰運氣。
他借着一塊兒事先準備好的手帕,先丢在地上,接着撿起,壯着膽子拿着上前去問:“道友,這可是你的?”
那美人回眸,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的嫣然一笑:“雖不是,但不如由我幫着少俠問一圈?”
于是,兩人便認識了。
梁興天原本還以為是自己風流倜傥,但誰知,他陪這美人走了一路,美人身邊弟子竟愈發的多,還皆是對她癡迷不已。梁興天感覺不對,卻又不敢聲張。
直到一日夜裡,花雨子凝忽然單獨喊他去自己房裡一趟。
對着大腦發蒙的梁興天,花雨子凝幽幽一笑:“梁少俠應早就發覺不對,這些日子怎不趕快離開,反倒是還跟着?”
梁興天壯着膽子瞧花雨子凝,随後趕快收回了目光,小心翼翼道:“姑娘用的半真半假的幻術,但不曾傷人,又是玉清花谷弟子,想來這其中是有大機緣的。”
花雨子凝像是有了興趣:“你倒是說說看,是什麼大機緣?”
“這……姑娘你修行的機緣……我自然不曉得。但不瞞你說,我也跟了姑娘一路了,的确就是想看看玉清花谷有什麼大神通秘訣,也是……自己想精進修為。”
“……你倒是誠實。”花雨子凝打量了他幾眼,卻搖了搖頭,“可惜,你修為太淺,這事同你說不得什麼。”
一聽這話,梁興天有些急了,“那姑娘為何準我跟了這一路?請姑娘指點!”
“也沒什麼,感覺你看着順眼些……隻是沒想到,你這一路都清醒着,未曾入我幻術,我才好心遣你離開……”花雨子凝幽幽開口。
“果真是幻術。”梁興天訝然,随即更急了,“我為何未入幻術?我天資怎會如此之差?求姑娘教誨!”
似乎是被眼前這個執着之人給打動了,花雨子凝皺皺眉,随後,再度看向梁興天,不知想了些什麼,忽然莞爾一笑:“真人教誨,命定有命,既然我選了你,你卻不曾入我幻術,想必有其他的緣分。”
梁興天當初尚且不知這緣分是什麼,如今看來,便就是在這一氣盟!
那白穆讓他來一氣盟取東西後,梁興天便在此處等着,這裡的弟子倒是對他客氣,茶點一應俱全。
梁興天沒吃了兩盞,東西便送到了。
可梁興天沒離開,他自有算盤:他修為實在不成,跟着去除妖實在性命堪憂,如今既然攀上了一氣盟,倒不如在此地等着,妖便留給那些人去除罷。
于是,他便一直等到了現在。
這時,有弟子走了進來,看向梁興天:“咦?你怎還在此地?同你們一道兒的那兩個天山弟子回來了,你不下去?”
梁興天内心得意不已:啊哈,我在這邊偷閑,正事不也做完了?
這麼想着,他急忙追上去問:“敢問道友,玉清花谷的那位也回來了嗎?”
“沒見。”那弟子搖頭,随後道,“天山的去了地牢,想必是找師兄去審那妖怪了。”
“師兄?哦,白師兄也回來了!”梁興天抓住了話語中的關鍵,笑道,“那我也跟下去吧,也謝過白師兄的贈禮。”
那弟子聽他也喊師兄,先是一愣,随後狐疑看了他一眼,給他指了路:“回來有一陣了,你自己去吧。”
梁興天又謝過這名弟子,興沖沖往地牢趕去。
剛走到門口,便恰巧碰到一路弟子正要下地牢查看。
他自報了身份,便跟在這些人身後,腦子裡想着一會兒見到那白穆後如何說辭。
然而沒走幾步,事情卻已然變得不對勁了起來——他們看見一弟子軟倒在地上!所有人瞬間戒備了起來,繼續向下走去。
遠遠的,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半跪在地上,身子一動不動。
是白穆?!
梁興天此時反應快的驚人,他迅速沖到“白穆”身邊,想着這番舉動一定表明了自己誠意,随後迅速晃了晃他的身體:“白道友!白師兄!”
“白穆”忽的睜開了眼。
梁興天一愣,正是一喜,卻看見“白穆”此時眼中一片幽深郁結,他看了梁興天一眼,忽的冷笑了一聲。
梁興天已然覺得不對勁,正要後退。
下一刻,卻見“白穆”忽然頭顱被不知名之力大力一扭,“咔嚓”一聲,脖子竟然生生斷了!
此時,一氣盟弟子已然趕到他身邊,見此情形,皆是震驚,随後,紛紛對準了梁興天:“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