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紗重重,輕曼被一隻屬于男性的修長的手輕輕挑起,随後落下。
這是個清秀的少年,唇紅齒白,眼角微微上揚,勾勒出漂亮的弧度,幾分恣意,卻又有些邪氣。
他緩緩坐起身,用手背慢慢摩挲着身下的漆木床闆,神情怔怔。肩膀上胡亂搭着一件黑袍,随着他這樣一動,便露出半截獨屬于少年人的精瘦身材來。
窗外,夜色沉沉,一片死寂。
少年停下了摩挲的手,微眯起眼,看向門口的方向,眸中陰沉一片。
“滾。”
門像是被風吹了一下,動了動,随後,傳來“吱呀——”的一聲。
少年漠然看向門口方向,并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卻有數道黑刃毫不留情的向門口甩了過去,“哐哐哐”,頓時,門扉上多出數道極深的痕迹。
“好重的戾氣。”
屋頂處,傳來鸠肆無忌憚的笑聲,接着,小姑娘翻身落下,輕飄飄的着地,圓滾滾的黑眼睛死死盯着少年,口吻不無惡意:“你這換皮的本事,連我都沒見過,哪裡學的?”
少年擡了擡頭,不見他有什麼預兆,但下一秒,他的身影便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鸠臉色一變,翻身就要逃,卻瞬間被掐住了後脖頸,頓時臉色鐵青,喘不上起來。
“滾。”
少年慢悠悠的吐出一個字。
鸠知道這瘋子會下死手,慌忙點頭,接着,她便被重重的甩飛了出去,撞在了門闆上,頓時,她的小臉都扭曲了。
小姑娘狠狠地剮了少年一眼,随後看向屋内那口煉丹爐,“啧”了一聲:“你以為我願意找你?不魔不人不妖,聞着就是一股臭味,難吃的很!”
少年懶得理她,緩緩走回床鋪,合上眼,似是入睡了一般。
鸠賊心不死,快速瞥了他一眼,佯裝往外走去,卻暗暗使了法術,口中卻道:“漂亮的修真者我也替你尋到了,森羅會之事與答應我鸨姐姐的事,可别想抵賴!”
話音剛落,她表情一狠,屋外忽然數十個魔修破窗而入,竟是直逼少年而去。
鸠在同時迅速閃身,避出屋外,随即回頭,精神振奮的盯着屋内看去,眼中期待絲毫不加掩飾。
無聲無息的一瞬,魔修身體頓住,“嘩啦啦”一聲,身體竟全數碎掉了,肉塊掉落在了地面上。
少年終于睜開了眼,冷笑了一聲:“吾體内魔氣被消耗大半,就以為能殺的了吾?”
鸠眼中簡直是極大的失望,但下一秒,面對瘋狂襲來的殺意,小魔頭眨眨眼,瞬間服軟道:“等等!摩枭,我認輸!”
摩枭殺意并未消減,而小魔頭自然不想粉身碎骨,趕緊補充道:“鸨姐姐要來了!”
“嗯?”
這句話,的确讓摩枭收了手,他狐疑問道:“他來做什麼?”
比武大會尚且有些時日,此時鸨來,豈不是有些過于着急了?
而鸠盯着摩枭看了一會兒,也是一臉不解:“你不驚訝鸨姐姐能來這邊的事?”
這有什麼可驚訝的?上一世,你們甚至還能闖進天山。
摩枭冷淡道:“吾不關心。”
“我都不知道鸨姐姐能有這本事,這還是昨日才收到他的消息。”鸠覺得自己似乎被輕視了,嘟囔着辯解了一句,但很快高興了起來:“反正,肯定是為了大事來的,你别在這兒縮着了,我得出門一趟,給鸨姐姐準備點禮物!”
“禮物?”摩枭覺得好笑,“你個魔物,倒還真學起人了。”
鸠陰森森笑了一聲,反諷道:“你這個連魔都不是的玩意兒,不也當人當的不亦樂乎?”
說完,也不顧摩枭難看的臉色,甩下一句話,便離開了:“森羅殿的破事兒,你先看着,我幾日後便回來!”
鸠一離開,周遭又變得一片死寂。
摩枭回頭,看了眼這一地狼藉,默了默,丢出一小團鬼孩哭,慢悠悠的收拾着。
自那日宋溫祿身死後,摩枭先是覺得輕松,然而不久,也不知是否是因為魔氣消耗太大的緣故,他開始頭痛欲裂起來,眼前猩紅再難消減。
即使換了軀殼,摩枭也整日讓自己沉在睡夢中,以躲避這綿綿不絕,永無止境的頭痛,和眼前消不去的猩紅。
過去幾日了?
一邊玩弄着鬼孩哭,摩枭才恍惚的開始思考,一隻手下意識的去摸那隻骨笛,随後,他頓住了。
他神情靜默,幾乎如同入定了一般,過了很久,才将手放了下來。
“算了。”
不知他在和誰說這句話。
*
對于做首領這件事,摩枭簡直是熟門輕路。
——即使森羅會手下成員,幾乎都是一半屍體一半魔修的存在。
能逃脫傀儡命運的魔修不多,如今站在摩枭身邊,低聲向他彙報的這位瘦高的男子,便是其中之一。
摩枭漫不經心的聽着,腦中閃過自己在一氣盟的時候,身邊也有個這樣的弟子李銳,心情舒緩之時,又忽然記起,自己做魔尊時,身邊的這個位置是宋溫祿,瞬間表情就黑了下去。
而小心翼翼彙報工作的無辜魔修,看到自己首領臉色變化,吓得臉色發白——雖然之前就足夠白了:“有、有什麼問題嗎?”
摩枭壓根沒聽他在說什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無辜魔修咽了下口水,手指顫抖,快速複述道:“....捐獻此處屋産的凡人,下落不明,大、大概是經受不住修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