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施茫然的看向在場所有人的臉。
看不清…看不清……
仿佛是一場大夢,安施隻覺得頭重腳輕。
這時,首席弟子中,一道視線吸引了安施。
杜未看了她一眼,他的動作似乎遲了一步。
安施突然懂了,她操縱着魔氣,拼盡全力,猛地沖向杜未所站的方位!
*
......
從天山一路逃走,安施最後精疲力竭的倒在了一家客棧前。
此時,人世間下起雨來,昏暗的夜幕下,燈火朦胧。
雨點打濕了安施的臉,她渾身冰冷。
随後,雨水被一把油紙傘擋住了。傘面通紅,安施覺得眼熟。
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你還好嗎?”
安施無力地擡起頭,看向對方的臉:那是一張漂亮的臉,文弱,有些書卷氣,無數和這張臉相同漂亮的面孔在腦中彙聚成河,面頰下的人影重合又散去。
她重新閉上了眼。
過了一陣,安施開口了,她緩慢的念出兩字:“摩枭?”
對方沒有開口。
安施似乎十分疲憊,但還是強撐着打起精神:“我師父呢?”
摩枭撐傘而立,垂眸看向地上的少女。
她已經不再瘦瘦小小,在曆經了這些後,胚胎已然被打磨成了美玉。
出門前,摩枭特意挑了一個好看的殼。
在這段日子裡,摩枭準備了不少殼,重新填滿了自己的寶庫,但裡面唯獨缺了一件最珍貴的。
摩枭蹲了下來,用手觸摸安施的頭發,眼神是少見的溫柔。
“進步了,能認出我了。”
安施沒吭聲,半晌,摩枭笑了笑:“你還太弱,殺不了我。”
“我師父呢?”
安施固執的又問了一遍。
摩枭松開手,傘掉在了地上,他伸手将安施從地上抱了起來,淡淡道:“他害你至此,何必再問?”
安施意念微動,黑氣凝成黑刃,無休止的朝着摩枭的心髒處刺下。
摩枭毫發無損。
他抱着安施走進客棧,前台的老闆娘半側着身子,似笑非笑的看向兩人,她手邊牽着一個小女孩兒。
随後,看也不看這兩人,摩枭抱着安施上了樓,将她放在屋内的床上。
而安施的腦中想了許多,僞裝身份潛入山上的摩枭,莫名突現的魔修,被平春取走的玄妙方盤,師父之死,她之入魔,一切的根源仿佛躍然紙上。
安施的眼神如利刃一般,無情的刺向摩枭:“平春長老與你早有勾結,是嗎?魔氣也是你搞得鬼!你算準了時機,算準了師父手中沒有玄妙方盤,這才能殺了他!”
“我承認。”摩枭的眼中微光閃過,他毫無遲疑的認了,卻捏着安施的耳垂,将臉貼近她的面頰,低聲道,“因為我反悔了,我不想看你在天山快活,憑什麼呢,安施,憑什麼你快活?”
摩枭頓了頓,微微笑了起來:“況且我還頭疼,一不開心,就會做出些錯事。”
安施根本聽不懂這家夥在說什麼,不過,她留意到自己的體力似乎被快速補充了,她有功夫喘了口氣,冷冷的瞪了摩枭一眼。
“那你應當殺了我,而不是我師父!恩将仇報,果真是魔物!”
摩枭的手停滞了片刻,接着,他像是漫不經心的開口:“你難道不是嗎?”他笑了笑,掩住安施的眼睛,聲音輕緩,卻如同甜蜜的毒藥,一點點滲到安施的骨頭裡。
“我要你看我所看到的,經曆我所經曆的,痛我所痛的!”
“如此,即使□□分離,你即我,我即你。”
安施死死的盯着摩枭:“我要殺了你。”
摩枭點了點頭:“修真者斬妖除魔,實在天經地義。”
他松開了安施,站起身來,“不過,還是先歇歇吧,畢竟在此之前,你還要殺回天山,重拾大道,繼承那無垢衣缽呢。”
摩枭的眼中,仿佛有一團灼眼的紅光在燃燒。
*
安施留在了客棧。
這件事講起來也并非她所願,隻是摩枭輕而易舉就能壓制住她,又不知在她身上下了什麼秘法,她竟然全無反抗之意。
客棧裡另外的那兩隻魔,前一刻的比武大會上還在對自己下殺手,此刻卻溫溫柔柔的沖自己微笑,仿佛之前的仇恨全然沒有一般。
流口水的女童看了安施一眼,口水流的更急了。
随後,安施就知道了,紅傘魔物名為鸨,女童名為鸠,那日的黑衣魔物則是隼,加上枭,竟皆是惡鳥之名。
鸨頗有興緻的向安施解釋:“魔尊當年從人間回來一趟,便賜了我們名字,說與我們很是相配。”“她”看上去開心至極,似乎有了名字是莫大的喜事,“你們人實在是有趣極了。”
安施的态度冷淡:“摩枭呢?”
鸨把流口水的鸠往後拽,笑眯眯道:“走前說是要去找個法子,用不了太久。”鸠悄悄從鸨身後探出腦袋,看了安施一眼,眼中瞳孔詭異的凸起。
鸨似是無意的補充了一句:“聽說無垢沒死?估計是因為這個吧。”
安施按壓下因恐懼和憤怒而顫抖的手:“為何不殺我。”
鸠沒忍住,開口了:“那家夥說要讓你當天山的尊上,不能殺?”
片刻呆滞,安施驚愕:“他瘋了嗎?”
鸠眨眨眼,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困惑,它擡頭看向鸨:“她怎麼看上去不開心啊?”鸨笑眯眯的把鸠的腦袋按了下去,頓了頓,開口問道:“你不樂意?”
安施感覺自己被侮辱了,她怒道:“若我是天山尊上,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殺了你們!”
鸨風情萬種的笑了笑:“他說,天山無論誰當了這個尊上,最後都是要斬妖除魔的。”
安施的憤怒突然有些消減,她對面前兩隻魔物的智商産生了懷疑,這個眼神太過直白,以至于鸠委屈了:“她在罵我們,我吃她一根手指頭不過分吧?”
安施臉色猛地一變,下一刻,鸨一巴掌将鸠呼了出去,随後輕咳了一聲,掩住尴尬的神色:“鸠貪嘴了點,之後我讓她吃飽了再來。”說罷,鸨換了個風情萬種的姿勢:“你做了掌門,到時我們再打便是,我們隻是不想待在幽海了。”
說完,鸨歎了口氣:“先前小金條也承諾過,隻是你們人慣常不守信用,分明信用就是你們人的詞。”
小金條?安施愣了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鸨眨了眨眼,眼角的殷紅漂亮極了:“噢,就是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