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有,真沒有!我沒騙人。”
嘭嘭又挨了兩腳,痛得王靈直呼:“郎君救命,郎君救命,奴再也不偷跑出來貪玩兒啦!”
不一會兒,這夥混子留在食齋門前的同夥小跑着過來,小聲道:“真是,店裡每人送一壺梨花白。”梨花白是名酒,打賞的通寶能有幾個。他們大約是遇上真傻子了,圖個虛熱鬧。
“該死的豬狗,居然讓爺爺白忙活一場!”那混子又是兩腳,王靈無力反抗,痛得抱着頭,任人欺淩。
剩下幾個混子氣不過,也踢了兩腳洩憤。沒錢他們也隻能撤了,這到底是城裡,萬一讓巡邏的官差見了,吃不了兜着走。
“估計是世家奴仆,瞧他那蠢像,一看就是挨慣了打的。”
“就是,就是,隻有那些高門豪奴不知疾苦,居然銀子都不要就跑了。挨打不敢還手,也不敢跑,沒種,啊呸!”
幾個混子撿起地上零落的銅錢,相攜走遠。半響,蜷縮在地上的王靈才慢慢放松身體,在地上躺了一刻鐘,才慢悠悠扶牆爬起來。
拍拍衣服上的灰,哎呦——真疼。
“這些鼠輩,居然下狠手。”王靈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得走了。直奔着城門而去,他的确是挨打慣了的,從小家裡爹娘打,等到兵禍來襲,流亡中原的時候,更是吃足了苦頭。
那些混子不敢在城裡鬧出人命或者重傷,王靈抱着頭、弓着腰,躲過了緻命的地方。這點傷完全不用去藥鋪裡浪費錢,對付挨打的淤青,王靈知道什麼草藥對症。
“幸好,沒被揍得吐出來,不然剛吃的魚大魚大肉不就白費啦!”王靈十分慶幸,拉好被扯破的衣衫,又扶了扶緊綁的頭巾。
嘿嘿,摸到頭巾裡藏的兩個小硬塊兒,王靈笑得更開心了。方才把店家拉到裡間,王靈數了打賞,算上賭鬥的賭資,将近三兩銀子。王靈央店家換了二兩的小銀塊藏在頭發裡,剩下的都托付給店家,任由店家施為。
找麻煩的混混是意料之外,可抱頭保要害是挨打人常備技能,也沒引起懷疑。
挨了頓打,換二兩銀子沒丢,劃算。
每走一步,都颠得後背疼,王靈腹诽自己真是越來越嬌貴的。又暗自後悔,也許他該找個安穩些的營生,這麼天天在街上混,萬一又被打了怎麼辦?
這個想法從巷子裡走到正街上就消散在陽關下,操心這些做什麼,他早晚要去投奔陛下的。可惜現在身體沒養好,等他攢夠了銀子,立刻買一匹馬,北上投效陛下。嗯,或者騾子也行。
遠遠跟在王靈後面的兩個混子盯梢,一直看着他出了城門,才啐了口唾沫,“真他娘晦氣,當真是個不要錢的傻子!”
王靈還是往山裡去,這幾年蜀中無戰事,自唐皇帝離開蜀中,去往中原,這裡一直是蜀王王建的地盤。王爺有無數封爵,從琅琊王到西平王,最後又成了蜀王。在他老人家正式獲封蜀王之前,民間早用蜀王稱呼他,誰叫他封在蜀中,就是蜀中實際的土皇帝呢。
唉,都是姓王的,五百年前是一家,怎麼人家做王爺皇帝,自己就落得這個地步呢?王靈歎息一聲,明年蜀王殿下就要正式稱帝了,他的陛下卻還在朱溫那遭瘟的屠夫手下做小伏低。何時陛下能稱帝,自己好投效于他呢?
前一刻還想着同姓不同命,後一刻王靈又莫名驕傲起來。蜀王皇帝又如何,還不是讓我家陛下打得落花流水,身死國滅。以他人榮耀為自己榮耀,王靈複又高興起來。
王靈不往家裡去,隻向山間尋。身上骨頭沒斷,隻一身淤青。王靈在山上采了些爛大街的貨色,帶回家裡随意熬了熬,窮人身闆硬。别說現在有條件熬兩劑熱湯藥,上輩子他也沒少硬抗。
喝了烏漆嘛黑不知有用沒用的草藥,王靈又摸出和正街口子第一家大娘換的雞蛋,丢在水裡一刻鐘,不顧雞蛋燙手,一邊吹氣,一邊往剝殼,間或往嘴裡塞。
一個通寶五個雞蛋,劃算!
王靈往自己嘴裡塞東西,一天隻吃過早上一頓糊糊的王五眼巴巴看着。沒餓過的人不知道那滋味兒,雞蛋的香氣早就從廚房飄到了卧室,雖然是煮整雞蛋。
“二哥,你給我吃點兒呗。”王五坐在廚房門檻上流口水。
“不給!”王靈側過身子自顧自。
“二哥,我就嘗一小口。”王五從門檻上移到他身邊,蹲在他跟前委屈巴巴看着他。
“不給!”這回王靈給了理由,“誰讓你上回把吃糖的事兒說出去的。”
“不是我說的,是阿姊看出來的。”王五舉手發誓。
“哼,還想糊弄我,甭以為年紀小就能裝瘋賣傻!”貧困人家的孩子,就沒有不懂事的。
王五無法辯解,雞蛋的香氣勾引着他,王五拉着王靈的袖擺,乖巧道:“二哥,就給我吃一口,我保證不讓阿姊瞧出來。以後你出去,我管家裡掃地抹灰,喂大青。”
王靈懷疑得看着他,最終敗下陣來,半推半就給了他吃剩的半個。
王五半點不嫌棄,一把搶過塞進嘴裡,險些讓蛋黃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