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把躲在身後的竹筒拿出來,“原來是二哥找我呢。”
懷疑被證實,王阿娘丢下手中家夥事兒,一溜煙跑到院門巷口,極目遠眺,什麼都沒看見。
王阿娘再一溜煙跑回來的時候,王家衆人都放下了手中活計,圍着王三。
“他給你什麼了?怎麼說的?”王阿娘一把揪住王三的耳朵扭了兩圈,疼得王三直掉眼淚,“疼疼,阿娘,疼!”
“疼就快說!”
“老婆子,放手,讓他好好說話。”王阿爹喝了一聲,王阿娘罵罵咧咧坐到王阿爹身邊,占據有利地形。王三揉了揉耳朵,摸出一點濕潤血迹,心中感激,還是阿爹心疼他。
“二哥說……”
“呸!那個小禍害,誰是你二哥?”
“啊?”王三茫然得擡起頭,二哥交待的時候,沒說這話怎麼答啊。
王阿爹沒好氣得看了一眼老妻,明知老三是個傻的,還說怪話錯他腦子做什麼。“行了,都别打岔,老三,你慢慢說。”
“二哥……給了我一竹筒的甜漿飲,讓我吃,我舍不得,隻喝了一口就帶回來了。”
王阿娘一個健步上前,搶過竹筒,喝了一口,冷哼一聲:“這是喝完了兌的涼水,也就你個憨子信。那小兔崽子還說什麼?”
“也沒啥,就問阿爹阿娘阿姊大哥四弟五弟好不好,我說都好,然後二哥就走了。”
王阿娘看着傻子似的老三,這種憨貨,怎麼是自己的種。老二估計什麼都打聽清楚了,他還為是尋常問好呢!
還是王阿爹問得到點子上,“他朝哪個方向去了。”
“二哥看着我走的,他說我傻,問我啥也說不清楚。嘿嘿~”說完又去撓後腦勺,撓到一半又想起二哥說的話,讪讪放下。
這樣更傻!王大嫌棄撇嘴,他怎麼有這麼丢人的兄弟。
王阿爹歎息一聲,“罷了,都散了吧。”佝偻着被生活壓垮的脊背,慢悠悠走進房裡。
難道就這麼算了?
王阿娘不甘心,抱着竹筒追進去,砰得一聲關上房門,問道:“當家的,就這麼算了?”
“不算了能怎麼辦,你沒聽出來嗎?老二知道家裡沒給小五飯吃,面面俱到,啥都算計清楚了,他是打定主意和家裡離心了。”
“離心?哼!我是他親娘,甭管他熬到什麼福,隻要讓我知道,保準給他鬧黃了!我就不信哪家主子、掌家,敢收他這種不認父母的不孝子!”不孝,這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王阿爹則現實多了,“你也說要先找到他。”如今戰火紛飛,成都府有一時平靜,其他地方哪裡不是天災人禍頻發。一個半大孩子,隐姓埋名,充做流民,隻要手裡有點兒積蓄,到個新地方換個新名字,模樣長開了,也無人認得他。
“那咋辦?就讓他這麼逍遙?”王阿娘看着手裡的竹筒,這可是甜漿飲,甜的!那兔崽子不知道在外面日子過得多逍遙。
“還沒到最後呢,好歹未定,再等等吧。”王阿爹沉吟,老二手裡的通寶應該用得差不多了,瞧他這幾天的花銷,估計再成三五天不得了。日子眼看着冷了,城裡不得露宿,山上野獸多,連個遮風擋雨的棚子都沒有,老二肯定忍不住想回來。王阿爹擡頭,看着頭頂的橫梁茅頂,家裡再不濟,不必風餐露宿。
“……”
“你嘀咕什麼呢?”王阿爹依稀聽見幾個罵詞。
“沒啥,聽你的。”
“把這甜漿飲給老五送去。”
王阿娘如被踩了尾巴跳起來,“給他作甚?老大還沒嘗過味道呢……你也沒嘗一口。”說到後面調子都低了八度。
“都是大人了,不和孩子争這些零嘴,你若嫌麻煩,就給阿枝,讓阿枝喂給小五。”
“給那小娼/婦,不知讓她偷了多少去。當家的,你放心吧,我還能虧待自己兒子,我這就喂小五去。”
“甭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都喂給小五,再稱三錢小米給阿枝,讓她熬成糊糊給小五。”既然老二下定決心不管小五,他這個當爹的怎麼忍心餓死孩子,家裡還暫時過得去。唉,他自問是個慈父,老二怎麼就沒學着半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