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阿枝煙波一轉,嬌俏道:“你當我什麼人?眼皮子沒那麼淺!二娘子可是嫡出,她頭上那花兒,金簪坐托、錦緞做底,上頭還嵌着紅寶,我哪兒敢接啊。沒得賞賜心裡也高興,有這個意思就好。”
“是極,是極,你在内宅唱曲,讨好老夫人、娘子是關鍵。娘子掌家,隻要她歡喜,你便順了。”王靈還是忍不住提醒一句,王府富貴,王郎君又是娶了正頭娘子的人。在内宅行走,可不能讓富貴迷眼。
“還用你說?”阿枝轉着眼波橫了他一眼,哼着小調跳上騾車。
王靈也高興,瞧阿枝歡喜的模樣就知道,今日收獲不止一根簪子,懷裡指不定裝了多少打賞。王靈又細細與她分說兩家相交,雖是戲班子得了庇護,可也不能把自己當做奴仆,不卑不亢才讓人高看一眼呢!
阿枝得了這天降橫财,喜的見眉不見眼,王靈說什麼是什麼,沒口子稱是。
兩人歡歡喜喜回了家,有不速之客正等着呢。
王三王四等在門口,見騾車過來,王四最機靈,小跑過來牽騾子,笑道:“二哥,快進去,有人緻謝來了。前些日子二哥救的那位女郎,是她家人呢!帶了好些絹布和糧食,當真是大手筆。”
王靈心中咯噔一聲,裴家!
阿枝早在路上就把簪子收入懷中,本還想着怎麼過關,不想有此良機,趕忙躲進屋中。
王四纏着王靈說讨好話,王三一旁着急插不上嘴。王靈隻道:“快把大青牽回牲口棚裡!”
打發了王四,王三才找着機會說話,可王家小院實在太小,王四說話的功夫,他們已經走到了正堂門外。王三隻能小聲提醒一句:“那人瞧着不太和氣的模樣。”
王靈進屋,隻見一穿着靛藍衣衫的中年管事端坐在屋中正賓之位,手邊擺着一個淺口茶杯,看樣子他是動也沒動一口。
“阿爹,阿娘,我回來了。”王靈先問好,才道:“不知這位先生是?”
王阿娘幾乎高興得跳起來了,“這是裴家管事老爺,上回我兒的福氣,救了裴家女郎……”
“咳咳!”那管事突然咳了兩聲,王阿娘如同正在打鳴的公雞被掐住了喉嚨,一張臉脹得通紅。可王阿娘多快的反應啊,立馬道:“救了斐家貴人,這是謝你來了。當真是高門大族,行事就是講究!好人啊!”
又被王阿娘毫無技術含量的馬匹拍了一通,那管事才施施然道:“王二郎請了,家主人吩咐前來緻謝,當真是多謝王二郎施以援手。”話說得好聽,人卻穩坐在椅子上,連拱手敷衍都不屑。
王家坐具多是條凳、矮凳,隻有兩把撐門面的椅子,一直放在堂屋日日擦拭。這還是王家班子起來了,王阿爹王阿娘才買的“奢侈品”。王靈眼尖,分明看見那管事屁股底下露出的帕子,他嫌王家椅子不幹淨。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應有之義,當不得謝。”王靈雖站着,可氣勢一點兒不弱。他算是明白老三為什麼說這人不和氣了,瞧着還是一張笑臉,可惜皮笑肉不笑,眉梢眼角俱是輕蔑。
“呵呵。”那管事也不多說,把東西送到,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如此,老夫就不多耽擱了,告辭。”那管事起身就走,王阿爹王大跟着送他出門,王阿娘看着他墊屁股的帕子,殷勤收起來,遞過去:“老爺忘了這帕子呢。”
管事的瞧也沒瞧,道:“不必送了,我自去就是。”
王阿爹是有眼色的,看管事的看王靈,趕緊吩咐道:“老二,快,送送管事老爺!”這可是裴家的管事,和官老爺也不差什麼,王家小門小戶,這等高門豪奴平日是巴結也巴結不上。
王靈送管事的出去,眼角餘光瞥見王阿娘麻利把白帕收進懷中,還依依不舍的摸了摸。抽搐着嘴角到了院外,王四已經把管事的騾車牽出來準備好,那管事的小聲道:“王二郎在城裡租的房子也要日日去灑掃,免得久無人住破敗了啊。”
王靈面無表情抱拳,“多謝提醒。”
管事的沒有瞧見他驚恐畏懼的表情,無趣撇了撇嘴,駕車走了。
王四兩眼冒光的看着他,“二哥,你在城裡還賃了房子?”
“是啊,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往後我不順你的意,大可向爹娘告密了。”王靈冷着一張臉,自裴家管事出現在這裡,他就知道事情遭了。不說父母在不置産的規矩,隻說王家人的性子,王靈租的房屋,怎麼可能保得住。
“瞧二哥說的,我不是那等人。”老四賠笑,二哥言下之意是老三都不知道,這算不算他們共同的秘密?有了這秘密,日後做什麼不好,非要去告狀雞飛蛋打?
他們站在院外,王家人怕冒犯了管事老爺,都不敢靠近,這事兒在王家還真隻有他們兩人知道。王四得了王靈這天大的把柄,卻不知怎麼想的,一直沒說出來。倒讓王靈白準備了好些天,日日等着應對狂風暴雨,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