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日漸稀少,好不容易找了這麼多年終于找到了幼崽,要是真讓喬悄受傷,王津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王津感受到喬悄氣息平穩,明顯沒有受傷,内心終于平定下來。
喬悄不知道王津能覺察出她進了幻境,見狀,以為他可能是沉浸在幻境中,所以情緒才這麼激動。
喬悄溫聲傳音安慰:“幻境都是假的。”
王津下意識回複:“可是崽你……”是真的。剛要說,才回想起喬悄不知道他能知道喬悄能進入幻境。
喬悄也不知道他知道喬悄是喬悄。
雖然有點繞,但是王津現在還不能暴露他知道了。
于是王津的話半中間拐了一個彎。“可是你不覺得幻境裡的東西都很真實嗎?幻境裡喬悄的命運實在是太跌宕起伏了。”
王津頓了頓,為了增強話語的可信度,不讓喬悄的注意力挪到他是不是有覺察到這一切的可能上。
他補充:“我之前看修仙界的幻境留影,都覺得裡面的一草一木實在是太真實了,每每看一場,都會哭上一場。有時候一天看十幾場幻境,就能哭十幾場。”
“十幾場?”喬悄聽到王津的前半句還沒有生出什麼異樣的情緒。聽到這裡,喬悄站不住了。
喬悄原本溫和的面容稍微嚴肅了起來,認真地看向王津。
王津面色一僵,果然不該用力過猛,幼崽看樣子生氣了。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他發現了。
喬悄開口,語氣也很嚴肅:“适度娛樂益腦,沉迷幻境傷人。一天看十幾場……幻境,這對修士來說也是不可取的。”
王津愣了一下,笑了。
雖然并沒有什麼一天看十幾場幻境故事的經曆,但是王津還是煞有其事地誠懇保證,一定不會讓幻境占據絕大部分生活。
喬悄滿意颔首。
喬悄總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感覺似曾相識。
不過也并未往心中去,隻以為這是大腦處理了兩次信息之後産生的錯覺。
見喬悄和王津說完話了,古戰場意志覺得時機稍縱即逝,于是開口,“我……”
這時,修士們又爆發出一陣喧嚣。
荊修竹借由萬藏宗老祖留下的替命秘寶,讓紙人代他受過古戰場意志留下的惡咒,勉強活了下來。
他的氣息有些不穩,卻還是掙紮着結束調息,踉跄幾步站起身,四處搜尋着什麼。
衆人不知曉咒術的存在,還以為荊修竹這是道心受挫,靈力運行出了岔子,此刻已然好轉。
他們貼心地将“小師妹”的位置露出來,一群人硬生生在荊修竹和“小師妹”之間空出了一條道路。
荊修竹卻隻是冷冷地看了眼那條路,随後繼續在周圍掃視,尋找着什麼。
莫明覺得這一幕很眼熟的喬悄:“?”
怎麼這些人一出來幻境就開始找東西。應筠是這樣,荊修竹也是這樣。
好在,荊修竹并未搜尋良久,就轉回頭,看向“小師妹”,安撫地對“她”笑笑,穿過衆人空出的路到了萬藏宗僅剩幾人的附近。
萬藏宗這次總共來了二十餘人,而此刻,近半數在因果之力之下已然死去,另外幾個真傳弟子也是傷的傷,殘的殘。
應筠公然叛離萬藏宗,萬藏宗在短短的不到半個時辰内,就達到了死十送一的成績。
喬悄數了數目前萬藏宗還剩下的人,不禁感歎這次古戰場之行真是跌宕起伏。
喬悄在心裡默默感謝了一下古戰場意志,如果不是祂的因果法則,讓萬藏宗曾經欺辱過原主的人都遭遇了他們釀成的惡果。
此刻她少不了要苦惱究竟先處理哪些在場的萬藏宗弟子。
而且還借機領悟了劍意。
喬悄沒再把荊修竹放在心上,詢問梼杌有關靈魂碎片的事情,自然也沒有看到荊修竹看向蟑螂掌門版小師妹的冷漠眼神。
喬悄問:“鎮淵?”
“梼杌”:“我在!”
喬悄覺得這很siri,繼續問道:“你方才有感受到自己的靈魂碎片嗎?”
古戰場意志本不想幫那個喬悄很是關注的惡妖找靈魂碎片。
但是喬悄的眼神實在是太過認真,語氣實在是太過溫柔。
古戰場意志一時有些分不清喬悄是在對梼杌說話還是在對祂說話。
于是還是順手搜尋了一下,“咦?”
看到結果,古戰場意志一愣。
喬悄學祂:“咦?”
古戰場意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梼杌的靈魂碎片确實是因為進入古戰場的時候,由于空間的波動,所以飄到了其他空間也在震顫的地方。
就是古戰場核心。
因為傳承試煉在即,古戰場意志履行數百年如一日的職責,将傳承試煉打開。
梼杌的靈魂碎片落了進來,古戰場意志并不在意,這種小小碎片,和粉塵沒有什麼區别。
于是一直沒有多做關注,直到剛才,随意一探查,祂發現,這枚小小的靈魂碎片,竟然跑進了祂的靈魂裡。
好像本來就是祂的靈魂碎片。
也因為氣息實在是相合,似乎本來就是自己的一部分,古戰場意志才沒有發覺。
無形的意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祂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畢竟祂認為自己的神魂是全須全尾的,不可能多出一個碎片來,而且祂也不可能有像梼杌這樣,因為太過高興就把神魂震出來的傻子靈魂碎片。
等等,祂是怎麼知道梼杌是因為太過高興才把神魂震出來的。
古戰場意志沉默了。
古戰場意志震驚之餘不由有幾分歡喜,梼杌既然在喬悄心中占據了一個看上去不錯的地位。
很好,祂也是梼杌。
“梼杌”艱澀地開口,滿懷期待地問喬悄:“如果你發現我不是我了,但是我其實還是我,那麼你會生氣嗎?”
喬悄:“?”
又到了喬悄最擅長的閱讀理解題。
喬悄分析了一下題幹(梼杌說的莫名其妙的話),解析了一下出題人的意圖(梼杌害怕危險,不想讓她找靈魂碎片),回答道:
“你不要再勸了,我說要完成的事情,就從來不會半途而廢。乖,告訴我,靈魂碎片在哪裡?”
“梼杌”因為一個“乖”字變得磕磕巴巴,向來身居高位、主宰古戰場一切的無形意志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唇舌。
梼杌能欣喜得神魂離體不是沒有原因的,古戰場意志想。
随後說道:“靈魂碎片好像自己回來了。”
回到另一個自己的神魂裡,怎麼不算回來了呢?
喬悄:“?”
喬悄的聲音帶着笑意:“那你很快就能從尾巴裡面出來了。”
“梼杌”鎮定自若地看了眼困在尾巴裡面,在黑暗之中翻騰,急切地想和喬悄通風報信的梼杌,十分确信地“嗯”了聲。
然後像是很随意地問:“悄悄,你想要奪取飛升傳承嗎?”
一點也沒有刻意又殷切的意思。
喬悄卻搖了搖頭,“進入幻境就有暴露真實身份的風險,相權之下,下一次古戰場傳承出世,我再來搶奪也未必不可。”
古戰場意志一聽自己認定的傳承者要跑了,心下一緊:“那如果不會暴露身份呢?”
喬悄心中一動,卻不是意動,反而是疑心被觸動。
“鎮淵?”喬悄突然問:“你還記得你姓什麼嗎?我有點忘了。”
“梼杌”:“……嗯,殷。”
喬悄繼續問:“你還記得我們進入幻境的時候,先邁的是哪條腿嗎?”
“?”
“梼杌”的神識飛速在腦海裡翻找,總算翻出來了答案。幸虧融入祂神魂之中的靈魂碎片帶着部分記憶。
“左腿。”
喬悄若有所思,繼續:“你知道我們在洞穴裡,你托住我的是哪隻手嗎?”
古戰場意志準備翻找答案的動作一停,涼涼地瞥了一眼真正的梼杌,咬牙:“‘我’居然還……哪隻手?!”
最後的幾個字是擠出來的,好像知道了是哪隻手,就要把梼杌的那隻手剁掉。
喬悄聽到這個語氣,頓了一下。
這個語氣好怪,怎麼有種莫名的……醋意?
喬悄打了個哆嗦,再怎麼樣都不會是醋意吧。
可能是殺意,她警惕道:“你是誰?真正的梼杌去哪裡了?你的目的是什麼?”
适才的溫和仿佛都是幻影,發覺不對的喬悄立刻就回到了十分疏遠的狀态。
隻有古戰場意志還留在方才融洽的氣氛中。
轉瞬之間,古戰場意志和喬悄之間就像隔了一道砌起來的冰層。
無形的意志試圖掙紮:“我就是梼杌,隻不過我……”
喬悄搖了搖頭,開始尋求拆下來尾巴的方法。
古戰場意志沉默了,恨恨地将真正的梼杌釋放出來。
梼杌終于打破了将祂困住的無形牢籠,發覺終于能向喬悄傳音了,祂驚慌失措,話又急又密:
“有人把我困住了,我想告訴你但是聲音怎麼都傳不出去。”
“你沒事吧,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錯,害得你身處險境。”
“那個惡人沒有傷害到你吧?”
“我一定要把那個人……”
“……”
喬悄“噓”了一聲讓梼杌安靜下來。
失笑:”我沒事,就是不知道祂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占據你的身份。”
“你還好嗎?”
梼杌:“我沒事,你沒受傷就好,我們快離開這裡吧,靈魂碎片我不要了。”
喬悄搖搖頭,繼續傳聲:“别擔心。祂似乎還無法傷到我們。方才祂隻是不斷誘哄我,要我進入幻境去取得飛升傳承,卻并未強硬地按着我去,而你也隻是被囚困住,并未遭受殺身之禍。”
喬悄左思右想,勉強想通:“祂或許……”
被喬悄疏遠了的古戰場意志微微豎起耳朵。
期待地等待喬悄的下一句話。
“祂或許是受到了某種規則的禁锢,無法直接對我們下手,隻能通過主動進入幻境奪取傳承的方式來達成祂想要的目的。”
“雖然不知道之前我進入他人幻境,祂沒有對我們下手是什麼原因,但我們還是謹慎一點好。”
喬悄得出結論:“這次的飛升傳承,還是先謹慎旁觀一下,不要主動奪取,恐怕有危險。”
梼杌很是認同。
虛空之中的古戰場意志的心沉了下去。
看着喬悄和真正的梼杌言笑晏晏,還一緻對祂表示了懷疑。
古戰場意志一時不知道祂到底什麼心情。
祂隻是覺得,梼杌好礙眼,古戰場核心的這群修士也好礙眼,當然,喬悄不礙眼。
古戰場意志情緒起伏,帶來這片天地的異象。
空中漂浮着的傳承試煉規則,适才還是淺金色,此刻隐隐變成了暗紅色。
修士們察覺到了這一幕,有些驚疑不定。
各路修士猜疑:“難道是戰場核心在催促我們快點進行試煉?”
喬悄卻有不同的看法。
她對王津還有梼杌說:“這飛升傳承或許有問題。”
古戰場意志覺得更冤枉了。
修士們将異象看做是飛升傳承試煉的催促,畢竟剛才荊修竹從幻境中出來之後,其他修士準備再觀望觀望,一時間沒有人主動進入試煉。
不少人紛紛進入了幻境開始試煉。
每個人的幻境各不相同,喬悄對那個勸說她前往幻境奪取傳承的存在産生了懷疑,在看别人的幻境情景時,也更為仔細。
修士們的幻境内容十足豐富,雖然總會出現一些原主記憶裡并沒有出現過的法器靈寶、異族風俗,但是喬悄仍然看的津津有味。
比如說,進入幻境裡的修士有個佛修,但是佛修卻并不是傳統佛修,而是……略通拳腳的佛修。
三拳将糾纏不休的惡貫滿盈的管教弟子打死,自己當了管教弟子。過了兩天又被欺壓,于是三拳打死為老不尊的師傅,自己成了師傅。過了幾天又被方丈磋磨了,于是三拳打死方丈,自己成了方丈。
喬悄歎了一口氣:“實乃吾輩楷模。”
再比如說,有個北疆的修士。
他家裡有幾個妹妹,和他一樣都是一脈相承的火爆脾氣。修士為了不讓家裡人擔心,謊稱他沒有來古戰場厮殺搶奪機緣,而是南下去遊玩了。誰承想,他的幾個妹妹也是這麼說的,也都來了幻境。
剛才,修士和他的幾個妹妹進入了同一個幻境,因為都認為對方欺瞞家人,在幻境裡打了起來。
還有之前在喬悄劍意之下,得以進階的年邁修士,她的故事也很有趣。
原來年邁修士她年輕的時候是合歡宗的首席弟子,合歡宗大師姐,在修仙界赫赫有名。
可是合歡宗大師姐交往了很多修士,腳踏幾條船,被這些人發現之後,他們因愛生恨,竟然合力……成為了合歡宗大師姐的師娘。
合歡宗大師姐心想你們不仁别怪我不義,知道這些男人都是哪一門派的弟子後,轉身拜入劍宗、琴谷、丹宗……成功成為了這些男人的師娘。
後來不知道為何變得老邁,還進入了古戰場。
合歡宗大師姐在喬悄劍意下進階,生機得以延續,在幻境中重回了當年的風華外表。
最後為沉迷于攬鏡自照,幻境試煉以失敗告終。
等出來幻境之後,這位合歡宗大師姐深深地歎息,“唉,就差一點,我就能見到喬悄了。”語氣哀婉,“日日思卿不見卿……”
喬悄:“……”嗯?
這應該是……又多了一個朋友?
古戰場意志冷冷地哼了一聲,又來一個企圖搶喬悄的人。
喬悄都不願意搭理祂,又怎麼會搭理你們?
喬悄不知道古戰場意志已經快要氣得支離破碎了。
她在津津有味地吃瓜。
修仙界的修士所經曆過的事情不同,都别有一番趣味。
一場又一場,大飽眼福。
可能是來這裡的萬藏宗修士已經被處理掉了一批的緣故。
這些修士們沒有像萬藏宗屢屢欺淩原主的修士那樣,在幻境當中露出醜态。
就算是幻境裡偶然出現喬悄的身影,也隻是幾個劍癡,哭着喊着就要叫她師尊。
喬悄:“……”
還有修仙界的美食,棋局、投壺等遊戲,進階為了修士版本,更加的眼花缭亂。
喬悄輕快地笑了一下。
這就是修仙界嗎,看上去沒有原主記憶當中的灰暗,也沒有那麼多惹人生厭的人在面前招搖。
生機勃勃。
這麼想着,喬悄感覺丹田裡靈力開始運轉,周遭的靈氣控制不住地往經脈中湧動。
喬悄面露難色。
她怎麼,要進階了?
喬悄勉力試圖将境界壓制下去,其實在幻境之中覺醒劍意的時候,喬悄就感覺自己快要進入金丹期了。
但是幻境之中的法則不全,修士無法直接在其中進階金丹,而且進入幻境的是喬悄的神魂。
所以喬悄才沒有當場破鏡。
哪成想,隻是看了一會八卦,吃了一會瓜,她居然就要進階了。
又費勁壓了壓,才将境界穩固住,得以不在衆目睽睽之下成金丹。
但是一直壓制也不是什麼辦法,還是得找到一個合适的地方進階。
修士們來來往往,但是都如出一轍地失敗了,萬丈紅塵,多少人能夠勘破?
還沒有嘗試過的人寥寥無幾,到最後,隻剩下了蟑螂掌門版小師妹和禦獸峰少主。
禦獸峰少主先動了。
她慢慢悠悠地召喚出契約的妖獸,妖獸還未開神智,但是已有靈性,默契地低垂下頭,讓禦獸峰少主蒼筤踩着它的脊背坐上它的頭顱。
随後向戰場試煉之處走去。
喬悄微微皺了下眉。
蒼筤所經過之處,其他修士紛紛避讓,生怕被這龐大的妖獸踩到。
而蒼筤并未多說什麼,似乎将發生的一切當做尋常。
蒼筤和妖獸途經喬悄和王津。王津将喬悄往他身側帶了帶,感慨地想,要是能把自己崽崽照顧得像這隻妖獸一般健壯就好了。
不知道王津在想什麼,但是莫名打了個哆嗦的喬悄:“?”
妖獸的挪動十分緩慢,幾息間也隻挪動了一點,剛剛走到喬悄的面前。
這時,妖獸忽然頓住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