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一毫不擔心，反手從兜裡掏出了一打金卡。

開始一張張的試錯。

等試到紅外感應失效這張卡的時候，餘一終于瞧見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這個無頭人皮怪，在堅持不懈的繞樹撞樹五分鐘後，開始像一個無頭蒼蠅似得亂撞。

餘一頓時就麻了。

好家夥，怪不得是s級副本，原來npc還裝備了熱成像系統。

真他娘的會玩。

資料拿到手後，餘一也不戀戰，他捎上自家的小企鵝，裝備上剛買的蝴蝶翅膀，就開始往村裡飛。

可他飛到一半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這些怪物們像是受到了某種指令，不管是鎮上往外跑的，還是村裡趕過來的，它們好像不約而同的，都在往同一個方向趕。

而且看位置，好像就是他白天出事的那一塊地方附近。

于是他低頭問系統：“小愛，劇本中好像沒這段是不是？”

換來小企鵝笃定的回答：“嗯嗯，親親，是的，都沒寫，這個好像是隐藏支線劇情來的。”

餘一在半空中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往回飛。

畢竟人的本性就是看熱鬧，來都來了，錯過好像确實怪可惜的。

餘一跟着怪物潮來到一處河堤下，在疏清冷淡的月光下，重重圍困的怪物群裡，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人。

他看上去似乎比上次見面時更加憔悴了一些。月白色的衣襟上沾滿的血迹。

暗金色疊滿了一層又一層，有些落到那頭耀眼的銀發上，不多時便疊起薄薄的一層，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就是這一眼，讓餘一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奇怪，他為什麼要說又？

他們之前有見過面嗎？

底下是湧動的怪物潮，它們繞着那個宛若神明的男人，不斷興奮地嘶吼着，試圖撲上去。

卻一次又一次的被淡藍色的光圈彈開。

弱一點的，當場就暴斃了，強一點的，勉強還能爬起來，又很快被湧上來的同類撲倒踩踏。

很快就堆砌成一堆高高的屍體。從男人周身的方圓五十米，往外綿延成一片。

男人一直低垂着頭，在令人心驚的咀嚼聲裡，不斷地輕咳着。

餘一又湊近了一些，終于在他淩亂的發絲裡，看清了他的臉。

黑色的妖紋彌漫了他的大半張臉，就連眼角，都有淡淡的痕迹。

但這依然不能遮掩他的美貌，男人的五官是極為出色的，側臉在月光下泛着淺淡的光暈，隐約能看見脖頸上淡青色的脈絡，就連下颌線都十分完美。

他有一雙極漂亮的眼眸，能隐約看出一點底色，像是純淨的琥珀，此刻被淡淡的绯籠罩着，蒙了一層淺淡的霧。

裡面能看到各種情緒，有殺意與克制，有悲憫與痛惜，也有瘋狂與濃重的破壞欲。

能看出來他是清醒的，狀态卻不是很好，似乎已經走到崩散的邊緣。

好像稍微一碰，就會徹底碎掉。

可不得不承認的是，這樣的矛盾非常吸引人。

沒有顔控能抵擋這樣的誘惑，至少餘一不能。

于是他在心底由衷的贊歎了一句。

他可真好看啊。

又美又兇，我好喜歡。

這樣純粹的贊美在黏膩濃稠地貪欲裡，顯得格外地突出。

神明從殺戮之中短暫的回過神來，他擡起高貴的頭顱，與隐在半空中的人類準确的上視線。

這一次他清晰的看見了。

人類那雙碧綠色的眼眸裡，有贊歎，有欣賞，有着迷，唯獨沒有他厭惡的懼怕與憎惡。

神明的心情一瞬間變得很好。

他還是笑，隻是這次不再苦澀，而多了些别的味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餘一愣了愣，“他看得到我？”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連隐身卡右下角的時效快要歸零了都沒能發現。

半空中隐隐顯現出少年單薄瘦弱的輪廓。

感知敏銳的怪物們已經察覺到不對，它們不約而同的擡起頭來，望向虛空中的某個角落。

領頭的怪物悄無聲息的打了個手勢，會飛的怪物們便開始暗中蓄力，做好了一擊集中的準備。

剩下的大多數，還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照舊用力嘶吼。

唯有少數的幾個微微偏離了軌道，那些高昂起的頭顱裡，妖異的暗綠瞳孔裡閃爍殘忍的暗光，嘴角流下的粘液，寫滿了對于新鮮血肉的垂涎。

而這一切，餘一都恍然未覺。

這讓神明有些在意，他悄無聲息的歎了口氣。

河神揮了揮衣袖，

那個偏愛的人類，便被他送回了澄澈的黎明裡。

眼見到手的獵物飛了，頭領難免有些惱怒，它是這些披着人皮的怪物裡，思想最完整的一個。隻要再殺死兩個人類，得到新鮮的血肉，他就能成為真正的人類。

但神明的血肉也很不錯，隻要殺了面前的這個神，它便是這世界裡，唯一的王。

頭領獰笑着将包圍圈又縮小了些：“神明大人，您趁早放棄吧，沒有信仰的你，神力早就沒剩多少了吧？何必要和我們死耗着呢？鎮子上這些愚蠢的賤民，有哪一點值得您的守護？”

“為什麼不同我們合作呢？看啊，這些家夥，是多麼狂熱的信徒，隻需提供一點新鮮的血肉，您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神邸，大家雙赢不好嗎？”

圓月高懸，銀色的月輝散落在河面上，微風拂過之後，原本烏黑的河水，都被映襯得波光粼粼。

河神垂下眼眸，表情淡漠：“憑你也配？”

他擡手捂住了左眼，任由鮮血從指縫中緩緩滴落，身後浮起鋪天蓋地的巨大虛影。

不可名狀之物動作緩慢地揮動觸角，原本層層疊疊怪物們霎時發出尖厲的嚎叫，身形也開始扭曲斷裂。

它們掙紮着想要逃，卻在轉身的一瞬間被碾成齑粉，被風一吹就揚了個徹底。

河神臉上卻沒什麼喜色。

污濁的詛咒無時無刻都在侵襲他的靈魂，神力的缺損讓他原本就嚴重的傷勢越發雪上加霜。

他微微彎下腰來，扶住了一旁的垂柳。

水面上倒影裡的銀發男子神情木然，左半邊臉上，是猙獰的黑色痕迹，月白色長袍上沾滿血迹。

怎麼看，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醜陋模樣。

不知怎麼，卻總是會莫名想起人類在耳邊不住念叨的那句好看。

河神擡起手，撫上早被侵蝕得面無全非的左臉，低垂的眼眸裡，滿是落寞。

他沉默了良久，最終小聲說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