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嗅到他的很不情願。
他拉開車門坐上車的時候,程嘉聿正把褲袋裡的手機拿出來。
車外有工作人員來分發頭盔,這算不上正式的越野拉力賽,也要做安全措施。
“幫忙遞一下。”工作人員把兩個頭盔給程嘉聿。
他出手去接,看到程嘉聿把手機擱在膝蓋上。
程嘉聿丢給他一個藍色的頭盔,有點兒重,他的手肘降下去。
他要戴頭盔時,工作人員打開他這邊的車門遞給他一本小冊子,笑道:“路書,體驗體驗。”
“好的,謝謝。”他接了過來。
車門被關上,他把路書放腿上,聽到程嘉聿戴頭盔的聲音。
他也戴,這時程嘉聿把手機丢給他,他慌忙接住,眼神疑惑看去。
“拿着。”程嘉聿吩咐,把他當一個工具。
“好的。”他把黑色手機放在了路書上,然後戴頭盔。
他不怎麼會戴頭盔,這是他首次戴,總有哪裡怪怪的。
程嘉聿“啧”一聲:“安全帶。”
“馬上。”他急忙大力扣下頭盔,後腦處一震。
然後他笨拙低頭,去拉安全帶。
放在腿上的路書跟手機不小心滑落,他又去撿,安全帶就沒系。
程嘉聿說:“你來這幹什麼的?”
他動動腦筋回答:“謝知奕讓我來看你們玩越野車。”
程嘉聿說:“你說話的時候不能撿了?”一副看不上他的口吻。
他把手機和路書撿起,手機屏亮了,程嘉聿設的壁紙是月夜,挺好看,很有意境。
程嘉聿說:“安全帶。”語氣有些兇。
他快速系好:“好了。”
這時謝知奕和林江野的車左右穿過,他問:“比賽已經開始了嗎?”
“不然呢?”
“不好意思。”他翻開路書看,記着轉彎要提前跟程嘉聿說。
沒想到程嘉聿會跟他說話,他以為他會冷一張臉隻字不言,可能是他跟他同一輛車的緣故。
眼前是筆直的黃沙大道,程嘉聿開得很快。
他搭話:“學長,謝知奕能開車了嗎?”
“一開始啞巴了?”
“學長是什麼意思?”他不懂。
“再說話讓你下車。”
“可是我要告訴你轉彎什麼的。”
“不用你。”
車内的氛圍不好了,他問:“學長之前就玩過這個嗎?”
程嘉聿冷冷睨他一眼。
他不說話了還不行嗎。
臨近轉彎,他想告訴程嘉聿,車子漂移,他身子一晃一歪。
這彎轉了過來,眼前開闊,重重彎道像一條蜿蜒的長蛇盤踞。
謝知奕的車在首位,林江野第二。
他耳邊是呼嘯聲,車子仿佛飛起來了,快速的感覺短瞬即逝又接連,就這麼超了林江野的車。
林江野佛系,被程嘉聿超車也無所謂。
謝知奕不同,提了速,惹得程夏夏心驚膽戰地喊:“能不能别莽了!我哥還沒超你呢!”
程嘉聿當然要超越謝知奕,油門踩到底還嫌不夠似的,漆黑的眼睛迸發出要強的野性。
程嘉聿是野性了,時栎的魂魄都在頭頂了。
謝知奕不讓超車,故意擺尾不給距離,程嘉聿漂移過去,兩輛車擦肩。
時栎收回看程嘉聿的視線,牢牢閉上眼。
一刹那似乎沉沒在星海裡,那些呼嘯是星星碰撞的聲音,引發微弱耳鳴。
幾秒後耳鳴消失,狂風掃蕩在腦海,他睜開眼,程嘉聿姿勢閑适地開着車,前方空闊,綠意遙遠。
他緩着翻開路書,胃部隐約不适,他合上路書閉眼休息。
車子行駛上山路,沙塵騰起,程嘉聿說:“别睡了,報路書。”
他睜眼,車子随即颠簸,他抿嘴皺眉,胃越來越不舒服了。
完蛋了。
他壓着不适翻路書,弱弱地問:“我們現在在哪裡?”
“你看不見?”程嘉聿反問。
“山路。”他再翻一頁,看見了相關标識,說:“很快前面就要,”他吞咽一口酸水,“轉彎。”
他想吐,怎麼辦?太難受了,他得下車了,再不下車就要吐在車裡了,他怎麼能當着程嘉聿的面吐呢,還戴着頭盔呢,不行不行……
“程嘉聿。”他用氣音喚道。
程嘉聿沒聽見。
“程嘉聿。”他再喚一聲。
“報路書。”程嘉聿看了眼後視鏡,漫天黃沙裡謝知奕的車緊追不舍,想超車。
“我想吐。”
“咽回去。”
程嘉聿的鎮靜冷酷是種殘忍。
他後悔自不量力,他應該上林江野車的,佛系的車子才适合他。
“我想、下車。”他慢慢蜷縮,把程嘉聿的手機放在了腿邊,“可以嗎?”
“不行。”
他虛虛看着後視鏡,謝知奕想超車,程嘉聿肯定不會在這個節骨眼放他下車的。
全身上下遍布冷汗,一縷縷吃痛的知覺抽離他的頭皮和四肢,他想吐吐不出來了,隻怕是要暈過去了。
“我真的不行了。”他的眼皮像雪花覆蓋。
程嘉聿,等你甩開謝知奕,就放我下車吧。
呼嘯山風聽不到了,腦海次次斷線,在吐和暈過去之間頻頻試探,讓他力竭要崩潰。
車停了,程嘉聿看向他虛弱睜開的眼皮,“下車。”
“程嘉聿。”他說,“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快點。”程嘉聿說。
他去開車門,無力,打不開。
程嘉聿俯來,氣息落在他身後,幫他推開了門。
他移腿,胃部的酸痛讓他全身都是軟的。
程嘉聿推他的背,他扶着車門下去,蹲坐在地,眼前恍惚。
車子絕塵而去,他雙手撐地。
謝知奕的車緊跟着經過面前,程夏夏呼喊“時栎!”的聲音飛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