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哪裡呢?”他問,他的眼皮緩慢眨動,能看得出來很困了。
“車上?”他說。
“好。”他跟着他去車上,覺得他自己就是一小陣離開風群的風。
椅子在被放倒,他也是,他吻着他,他莫名喜歡他的直接侵略。
在被他占據的時候,他聲音模糊地問:“你對我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呢?比如我的身體。”
他吻掉他因容納露出的淚珠,磁性的嗓音告訴他:“你好睡。”
他揮拳過去,氣憤隻是情緒汪洋裡最小的一個分支,他握住他的拳頭,撞擊他吸吮他。
他要把他做成類似标本的東西,落滿他的吻痕,這是獨屬于他的東西,漂亮東西,他捧起他的臉,他發顫的眼白和天邊魚肚白融為一體。
融為一體,他軟綿綿地咬住他的肩膀,話語經過每個牙齒尖飄忽出來:“你會喜歡我嗎?我現在沒有哪裡不好吧。”
他的手指在他痙攣的後背随意滑了六下。
得不到回答,他哭泣着說:“不會對嗎?”
“看你表現。”
“怎麼表現?我也很驕傲的。”
“在床上騷一點,我就喜歡你。”
他閉上濕哒哒的睫毛,那他不要了,他就是個壞人,一點也不配他的喜歡,可是怎麼還貪戀他的懷抱呢。
“要走了。”他看着他仿佛是入睡了的臉,他真是沉溺這美色了,喜歡這美色了,竟然在身寸的時候在那漂亮的背上背叛了自己的傲氣。
“不要走。”他做夢一樣說。
“你去幫我上班?”他撥弄他的睫毛。
“你要戴好面罩啊。”他睜開靜如幽靈的眼,對他說,“照顧好自己。”
他卻繃了下颚離開他,那黑曜石般的眼睛不再看他。
後一個月,他和忙得日夜不分的程嘉聿見面就是做,他在他身體裡的抽動比他們之間說過的話要少。
定格到這一天來,他的家庭醫生檢查過他的身體,說:“很好很穩定。”
“程嘉聿差不多每兩三天給我一次信息素。”他說着,腦子裡全是那些撕纏畫面,通常程嘉聿做完就得走,留他沉浸在餘溫。
下午他随李青悠去醫院複查,确認了沒有懷孕,原來距離他們的第一次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了。
程睿和葉韻一緻認為他和程嘉聿相處得越來越好了,說起讓他們訂婚的事。
他知道他隻是跟程嘉聿達成了那交易而已,不過他和他在性上面很合拍,他因此樂觀了,他或許會因為這個喜歡他呢。
葉韻笑道:“我去給嘉聿打個電話說一說。”
他忐忑,程嘉聿可能還會說沒玩夠之類的話。
葉韻到一邊給程嘉聿打電話,又沒被接,沉口氣發語音過去:“你和小栎是時候該訂婚了,之前我說得夠多了,小栎是個很好的人。”
葉韻今天穿着時栎送的襯衫,上面的鶴圖一針一線密密繡得栩栩如生,看久了能看出這鶴的赤子心從每一處針腳裡透着。
“我們那兩件襯衫上的鶴圖,就是小栎親手繡的,你看見過的吧?”葉韻想了想繼續說,“擦亮眼睛多看看人家的心吧。”
一天之後,他得到消息,他要和程嘉聿訂婚了,他問李青悠:“他同意的嗎?”
“葉韻說同意了,那就是同意了。”李青悠說。
“我想看看他是怎麼同意的。”他愁道。
“下次見面的時候你問他不就好了?”李青悠說。
問不了啊,見面就是做,先是沒有時間問,後來是沒有精力問,最後完全忘記問,隻知道每回跟程嘉聿說些有的沒的。
比如問程嘉聿會不會喜歡自己之類的話,想起來真是特别丢臉,他坐回沙發,不忍直視般緊緊閉上眼,下次絕對不會再問了。
然而還是問了,并且是哭着問的,他在他面前老是變成淚失禁體質。
程嘉聿反問哭着的他:“不是說過了?你騷一點我就喜歡你。”
他賭氣說:“下次不要跟你做了。”
“信息素也不要了?”
他說不出占上風的話來了。
總之他們要訂婚了,在訂婚宴的前幾天,發生過一件驚險的事。
觸手爆發在幻海大學裡的南樓,很不巧,他那時在自習室裡寫論文,認真得沒聽到走廊外的詢問。
觸手把樓頂起來,比地震更可怕,他開窗看,偵察獵人的飛行汽車盤旋得到處都是。
他呼救:“程嘉聿!”
“他在其他的區!”一個獵人從眼前沖過去,“快去樓頂等營救!”
那麼多偵察獵人啊,為什麼偏偏程嘉聿不在其中呢?這代表什麼?他爬着樓梯,像縷魂,髒器在魂裡各處颠簸。
他們馬上就要訂婚了,然後發生這樣的事,代表上天的不看好嗎?代表他們又要有緣無分了嗎?
他會不會就此死掉呢,被樓壓死或是被觸手腐蝕而死,他好像聞到觸手的鹹酸之氣了。
就像四年前他告白的時候,程嘉聿偏還咬了令人嗆鼻的煙,他眨着被不良空氣逼得濕潤的眼睛。
他跑上了樓頂,孤單無依看着灰色天空,蚊蟲般的灰渾顆粒像細胞轉動,他多麼沒有安全感,得不到程嘉聿确切的心意就一步步要踏入婚姻。
好快,那些灰渾顆粒動得好快,快得他們隻有身體上的交流,囫囵吞棗啊,哪天會被噎住。
藍黑色的飛行汽車像星球的軌道旋轉俯沖,他放聲大喊:“程嘉聿!快救我!”
程嘉聿,快救他快愛他。
飛行汽車到他面前,他睜不開眼了,他的手臂被程嘉聿一拉,他的腰被一圈,上了副駕。
“我忘記問你了。”飛起來了,他吓得噤聲,程嘉聿刻住他的手腕說:“閉上眼睛。”
“你同意跟我訂婚,那麼是有一點愛的吧。”他閉上眼睛,心裡紀念南樓最後的樣子。
他們曾在自習室裡折騰過,那栀子花白的窗簾和吹進來的深長風不複存在了,新的南樓還會再建,它們會以嶄新的面貌出生,他和程嘉聿也會那樣嗎?
他等着程嘉聿的回答。
“嗯。”他淺淺地,生怕驚動心髒似的。
可他沒有聽見,他失落地看他的側臉,這時候也不怕高了,因為心正從高空墜落。
“你也不願意回答嗎?那我們就這樣吧,我以後真的再也不會問了。”
程嘉聿側目看他,說了四個被呼嘯吞沒的字。
聾得出奇。
『聯姻』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