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和煦,冷風輕拂掠起她耳邊的一縷發梢,許楠伊靜靜的呼吸着府外的新鮮空氣,心情也舒暢起來。
“好無聊啊......度日如年。”
“在這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代,實在難以想象那些名門閨秀終日困在深宅大院裡,是靠什麼消磨時光的。”
“繡花?”她輕嗤一聲,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繡的,難不成人人都要成為繡娘不成?
她哼起小調,步履從容,耳畔是來來往往的行人腳步聲與街頭小販的吆喝聲,轉過街角,便見一個白胡子說書老頭,他聲音渾厚唾沫橫飛,一群人圍在攤前聽得如癡如醉;旁邊還有幾個頑皮的孩童在嬉鬧,陽光照在臉上生動得像幅畫。
“還算有煙火氣。”
突然,許楠伊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不疾不徐,她微微側身目光掠過身後熙熙攘攘的人群,卻未見任何異樣,她收回視線可心裡的不安并未散去,便加快腳步順着街道前去。
“走了?”
待許楠伊趕到醫館卻發現人早已不在,原以為那位公子會安心留在此處養傷,誰知竟撲了個空,她心中泛起疑雲,他傷得那般嚴重,到底是什麼緣由讓他如此急着離開?
難道是他們?
她眸光越過夥計,轉向掌櫃道:“該不會是你們收了銀子不辦事吧?”
掌櫃的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一哆嗦,他腦中飛快閃過那隻價值不菲的玉镯,昨日就有了算計料定她必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萬萬得罪不得,他眼珠一轉便換上了一副委屈又無辜的模樣:“小姐,冤枉啊,我可是實打實的良善之人,你切莫錯怪了我,乃是那位楚公子執意要離開,無論我怎麼勸阻都攔不住他。”
“你說什麼?他真的姓楚?”果真被許楠伊猜對了。
掌櫃的立刻明白了其中緣由,心裡不禁暗暗歎息:又是一個富貴千金與落魄公子的戲碼啊,這位千金小姐雖不知那公子的姓名,卻願意摘下貴重的镯子相助,隻為救他一命,那公子可倒好,連句告别的話都未曾留下便悄然離去,他暗自搖頭,這般情景真真是人間最難償的情債。
見這位小姐臉色不好,他可不敢再繼續探究下去,回應道:“那位公子确實姓楚,名硯朝,家中還有一位病重的老父親。”
能在這條最繁華的街市上将醫館經營得風生水起,此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輩,也是,皇城根兒下立足的人哪個沒有一顆玲珑心,再看他如此低聲下氣,想必是早已經識破了自己的身份,至此他定然知曉其中的利害,斷是沒有膽量騙人。
見掌櫃的不像是撒謊,便緩和了語氣問:“你可知他家在何處?”
掌櫃的連連點頭,順手往前方一指:“小姐沿着這條街一直往西走,走到盡頭便是楚公子的宅子,嗯,宅子。”
“把他的藥給我。”許楠伊伸出手,橫在掌櫃面前。
掌櫃立刻反應過來,擡腳便朝旁邊那愣神的夥計踹了一下,罵道:“還愣着做什麼?快把楚公子的藥拿來,沒眼力見的東西!”
“還有呢?”
掌櫃趕緊轉身,又朝着裡面藥櫃處大吼了一聲:“把楚公子父親的藥也一并取來,快些!”
“這還差不多。”她滿意地應了一句,随即從荷包裡抽出兩張銀票遞到掌櫃面前,“我的镯子呢?我要贖回來。”
“那、那隻镯子……已經被人買走了。”掌櫃的面露難色支支吾吾的應聲,可他的手卻沒有停下的意思,直接伸向了鈔票。
許楠伊眼神一凜,掌櫃的手頓在了半空,她順勢将鈔票塞回了荷包,道:“是何人買走的?”
掌櫃惴惴不安,低下頭不敢作答。
“辦正事要緊,賬,以後再算。”她一把接過藥沒有再追問下去,道,“我那隻镯子成色上佳,豈是區區幾副藥就能抵消的?當初你可是親口應下會盡心為楚公子他們醫治,難不成想反悔?”
“不敢反悔,不敢反悔。”掌櫃的扶額擦汗。
“既然如此,從今日起,每日巳時務必派一名大夫前往楚公子府上診治,直到将人治好為止,若是敢敷衍了事、耍花樣,這醫館嘛......你也别想再開下去了。”那隻翡翠镯子可是父親送她的,昨日已叮囑過掌櫃好生保管,豈知他轉頭賣給了别人,那總歸要在他身上讨些利息才是。
掌櫃的連連稱是,待她離去後,才道“終于把祖宗送走了。”
“究竟是誰把我的镯子買走了?”
“那個掌櫃一看就是個奸猾的老狐狸,斷不會将镯子輕易賤賣出去,能從他手中買下的镯子的人非富即貴,楚公子是第一個可以排除的人,他那身裝扮全身上下都湊不出幾文錢,白溪......此人也絕無可能。”她實在是想不到還有誰,“難道是宋毅?若真是他那倒也說得過去,畢竟昨日除了他也沒有再接觸過達官顯貴。”
突然,她的思緒再次被一陣腳步聲打斷了。
那聲音時遠時近,她稍作停頓,身後的腳步聲也随之減弱;她繼續邁步向前,那匆匆的步伐又再次響起。
“想跟蹤我?那就陪你們玩兒到底。”她冷冷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戲谑,身形一側,便漫不經心地走向街邊一處肉攤兒,語調輕快道:“老闆,這豬肉怎麼?”
“老闆,這蠟燭怎麼賣?”
“老闆,這宣紙怎麼賣?”
“老闆,這......”
“......”
這一路她逛得興緻盎然,抱着滿懷的“戰利品”,直到夜幕降臨才意猶未盡地停下腳步。那些跟蹤她的人早已不見了蹤迹,她嘴角帶笑,心滿意足地朝楚硯朝的府邸去了。
*
“可打探清楚了?”
黃梨花棋桌的左側,一位身着一襲紅衣的男子靜坐其間。
他的臉龐如雕刻般棱角分明,劍眉英挺似遠山橫峙,一雙迷人的丹鳳眼微挑,眼眸漆黑清澈,宛如一汪不動聲色的泉水。
其腰間系着一條墨黑色的雲翔紋錦帶,勾勒出寬闊健碩的胸膛,發以镂空白玉冠束起,餘下的三千黑絲如綢緞般垂落于雙肩,玉冠正中嵌着一顆流光溢彩的紅寶石,與他清冷的容顔交相輝映。
守在門外的侍衛聞聲迅速進門,躬身答道:“回禀主子,許小姐今日去了醫館取藥,又買了些筆墨紙硯和些許吃食,皆為日常所用,未見異常之處。”
紅衣男子執棋的手微微一滞,沉默片刻後才緩緩放下手中的棋子,淡聲道:“恐怕是你們早已暴露了行蹤,我倒真是低估了她。”
坐在棋桌右側的彭思齊可算是逮着了機會,将手裡的棋子一扔,“騰”的站起身來,滿臉不耐煩道:“不是我說你,你放着大事不做,成日裡盯着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做什麼?莫不是你看上她了?若真如此你也犯不着繞這大圈子,直接搶過來不就是了,不過我聽聞這許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嚣張跋扈,品行不端,你可别沒苦硬吃啊。”
彭思齊身為武将,隻懂的帶兵打仗,對棋藝則是一竅不通,卻屢屢被拉過來對弈,他早就坐不住了,正好有了話頭借機脫身。
紅衣男子臉色一沉,語氣冷了幾分,道:“嫌日子太安逸了?若真如此,我不介意再把你送回土匪窩。”說罷,他将手中的棋子擲在棋盤上,淩厲一掃,“兵書都看完了?”
彭思齊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