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還提及彭思齊妄自尊大,貪功好戰,且出身草莽,他原是山裡的土匪頭子半路被招安,又因他性格莽撞、行事粗鄙,難登大雅之堂,故而不被白溪看好。
可他是楚硯朝冒死舉薦出來的人,怎麼跟宋轍攪在一起了?
難道他當初假意歸順楚硯朝,不過是為了博取他的信任?實際上他暗中在為宋轍效力?難怪宋轍第二次兵變輕而易舉的就篡了位,原來還有他的裡應外合,如此一來,這一切便說得通了。
這宋轍還真是不簡單啊,隻可惜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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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
許征背脊直挺的跪在殿下,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懇請陛下為老臣做主啊!”
宋修遠神色微動,語氣帶着一絲疑惑,道:“許愛卿何出此言?将委屈說出來,朕自會為你主持公道。”
許征伏地叩首,聲淚俱下道:“啟奏陛下,微臣狀告二殿下濫用私刑,昨日險些将小女置于死地,女兒膽小受到了驚吓,徹夜噩夢連連,魂不守舍,微臣實在痛心不已,懇請陛下為微臣讨還公道!”
話落,許征又連連磕頭,額頭觸地,發出陣陣悶響。
許楠伊昨夜的一番話,他終究還是沒能聽進去。
皇上眼神變得冷峻,開口問道:“轍兒,可有此事啊?”
宋轍神色鎮定的上前一步,他瞥了一眼跪地的許征,随即拱手說道:“啟禀父皇,确有此事,昨日兒臣查辦惠州舊案,因情況緊急,一時誤将許小姐錯認作刺客,失手之下才驚擾了她,此事實屬兒臣疏漏,兒臣願親自向許小姐賠罪,也必會給父皇和許丞相一個滿意的交代。”
這分明是宋轍有預謀的劫殺,卻被他三言兩語搪塞成了失手驚擾,許征顯然不認同他這套說辭,聲音拔高了幾分,道:“陛下,二殿下這理由太過敷衍,微臣不服。”
宋轍嘴角一扯,挂起一抹弧度,淡淡道:“看來許丞相并不認同本殿的話,那還請許丞相将事情的原委如實相告。”
“你!!!”
看到如此陰險狡詐之人,許征一時語塞。
許征心裡清楚女兒是被他的人擄走的,可今日若将實情公之于衆,恐怕有損女兒名節,一個閨閣女子遭賊人劫持,這流言蜚語勢必會像利刃一般紮在伊伊身上,此等傷害實在難承受,宋轍正是捏準了他這份顧慮,才敢如此張狂。
為了女兒的清譽,許征不得不将自己滿腔的怒火壓下。
顯然,許征明擺着被宋轍将了一軍。
宋毅當即領會了其中緣由,立即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兒臣兩日前遭到刺客追殺,幸得許小姐途經此地,挺身而出為兒臣擋下緻命一劍,兒臣方才僥幸脫身,若非她舍命相救,兒臣恐怕早已命喪當場。”
他心知肚明,這個好弟弟并不是“失手”傷了許小姐,而是因許小姐救了他一命,破壞了二弟的計劃,二弟心懷憤恨,蓄意報複罷了。
既如此,今日他便要替許小姐讨一個公道。
宋毅說完,朝堂上下一片嘩然。
元宵佳節夜裡,朝臣們就已聽聞大皇子遭刺的風聲,豈料此事竟牽扯出了二皇子。
而在此之前,兩人本就政見相左,多次在朝堂上針鋒相對,更鬧得滿城風雨,如今再出此變故,朝中重臣不免又将這兩樁事聯系起來,暗自揣測這場刺殺,是否真的與二皇子脫不了幹系?
衆人不解,按理說,此時二皇子更應避嫌才是,可偏偏大皇子才剛脫險,次日,二皇子便“失手”傷了那位救命之人,反而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可,這手筆太過拙劣,也太明顯。
如今風向微妙,局勢難測,可就算二皇子什麼都不做,他的嫌疑也最大。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早已不是簡單的兄弟争鬥了,更是牽動了整個朝局的穩定,尤其在當下,大皇子正是最有望繼承儲君之位的人選。
朝臣們面面相觑。
除了早已歸附于大皇子和二皇子麾下的那些人自成一派,在這等風口浪尖上,其他重臣沒有一人敢站出來,沒有人願意在公開場合表明立場。
他們不是不知輕重,而是都宋轍。
宋修遠臉色越發陰沉,他本就子嗣不豐,最為忌憚的便是骨肉相殘,眼見局勢愈演愈烈,怒聲道:“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宋轍神色不改,從容應道:“回禀父皇,兄長遭刺之事兒臣并不知情,但兒臣定會竭盡全力搜查刺客的下落,絕不放過任何一個亂臣賊子。”
宋修遠心中冷笑,他太清楚這個兒子的性子,巧言令色,最擅長詭辯,當即冷哼一聲:“你倒是推得一幹二淨。”
宋轍依舊不慌不忙,繼續道:“父皇,兒臣明白,兄長被行刺或兄長稍有個閃失,第一個被質疑的就是兒臣,但請父皇明鑒,兒臣定不會做出傷害手足的事,此事兒臣絕不會坐視不理,定會查出真相,給兄長一個交代,還兒臣一個清白。”
更叫人細思極恐的是,宋毅遇刺的那晚,宋轍恰好留在皇宮陪皇上下棋,倘若宋毅未能挺過那一劫,後果将不堪設想。
大殿之上,氣氛凝重如山,壓得衆人喘不過氣。
宋修遠端坐于龍椅之上,神情冷峻,眉宇間盡是肅殺之意,長子遭人暗算本就讓他震怒,而如今二皇子又因私刑重傷肱股之臣的愛女,更是令他心生不悅,他微垂眼簾,聲音低沉道:“兵部尚書年事已高,理當給後生一些機會了。”
又繼續對着宋轍道:“朕限你三日之内緝拿刺客歸案,至于朝堂之事無需你多慮,你何時得了丞相父女的諒解,何時再回來上朝。”
話落,整個朝堂鴉雀無聲。
宋轍掩去眼底一閃而逝的譏諷之意,恭聲道:“兒臣,遵旨。”
兵部尚書雖未明面表态,可私下裡确是偏向了二皇子這邊,如今皇上以“更換老臣”為言,分明是對他不滿在敲山震虎,意在動搖宋轍的根基,倘若宋轍真的失去了兵部的這柄利劍,對他而言無異于緻命一擊。
宋轍又怎會不知,父皇此舉分明是在敲打他,如今,他尚未被立為儲君,朝中的風向更多傾向了宋毅。
在旁人眼中,宋轍為了争奪一席之地,不惜對宋毅步步緊逼,卻反将自己拖入了一場危局,很是被動。
宋轍剛踏出宮門,劉風便詢問道:“殿下,是否實施下一步計劃?”
一切盡在掌握中,最後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宋轍沒有立刻作答,隻是擡頭凝望着巍峨的宮牆,眼神幽冷,片刻後,他唇角緩緩勾起,笑意冷如刀鋒道:“父皇倒是好手段,輕而易舉就拔掉了兵部這枚棋子,既然如此,那就讓他看看兒臣是如何破局翻盤的,他如此着急看戲,兒臣定會配合他好好演下去。”
如今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便會滿盤皆輸。
可他,從未想過認輸。
自他踏出皇宮的那一刻起,京城的風雲便悄然起勢,愈發詭谲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