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繼續推辭,未免顯得太過掃興,隻得硬着頭皮舉起酒杯,彼此交換了一眼,眼一閉心一橫,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酒水入喉,火辣辣地一路燒下去,白溪當場被嗆得直咳嗽,眼眶裡帶着淚,苦着臉道:“這哪裡是酒,分明是在吞火!”
實在不理解,父親怎會嗜酒如命。
白雨也沒好到哪去,一邊皺眉一邊猛灌茶水,語氣裡滿是驚訝:“這酒怎麼是辣的?方才兩位姐姐愛喝,我還以為該是甜的。”
她又灌了幾口茶,好不容易才緩過氣兒來,像吃了黃連,擰着一張臉道:“姐姐,我們算是喝過了,也算見識了,可真是招架不住了。”
柳疑甯見兩人的模樣,笑得前仰後翻:“伊伊,你快看她倆,是不是跟我們頭回偷酒喝時一模一樣?”
第一次喝酒,可不就是這個樣子?
連許楠伊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們喝慢點,又不是在喝水,哪有頭一次沾酒,就全幹了的。”
柳疑甯邊笑邊擺手:“行了行了,不逼你們了,看來酒量這玩意兒,還真是天賦型的,不是誰都能硬練出來。”
笑聲在廂房裡連連回蕩,氣氛越發熱絡,就連一開始拘謹的白溪和白雨,也漸漸卸下了防備。
柳疑甯家教向來嚴,這次能出門小聚,她自然不願輕易收斂,正想再斟一杯。
卻聽見許楠伊放下酒杯,話鋒一轉:“對了,疑甯,你剛也聽說了靈峰書院要開女子學堂,我想報名前往,你跟我們一道去如何?”
“噗!”
柳疑甯剛喝下去的酒,差點沒噴到許楠伊臉上,急忙拿袖子擦了擦嘴角,瞪大眼睛驚呼:“你說什麼?你要進靈峰書院?你沒開玩笑吧?”
緻命三問。
破天荒,這話竟出自不學無術的許楠伊之口。
她将酒杯往桌上一磕,滿臉不可置信,“咱們不是說好了要當江湖第一的混世魔王?你現在居然棄暗投明,轉性要去當滿嘴‘之乎者也’的呆書生?”
早就料到她反應激烈。
許楠伊倒也鎮定,笑吟吟地夾了塊肉放進她碗裡:“疑甯,别激動嘛,局勢變了,此一時彼一時。你别忘了,我們可說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現在這‘難’來了,你可不能撇下我一個人,獨自逍遙快活。”
柳疑甯皺着眉頭,擺手拒絕:“不行不行,我可不去書院。伊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看書就渾身不對勁兒,頭疼,肚子疼,眼花,連骨頭縫兒都跟着疼!”
白雨忍不住笑出聲來,捂着嘴道:“柳姐姐,你這也太誇張了吧?哪有人讀個書還能骨頭縫兒疼的?”
酒意上頭。
柳疑甯說話也沒個正形,伸手比了個“噓”的手勢,滿臉認真地說:“這你就不懂了。我從小就有毛病,一摸書,我眼皮就犯困;剛念兩行,腦子就發熱;要是硬着頭皮讀完一頁,我這心口都堵得慌。你說我能去書院嗎?我去了還不得死在課堂上?”
一本正經地說着“荒謬至極”的話。
桌上幾人卻早已笑作一團。
許楠伊不甘心地:“疑甯,你這不是毛病。靈峰書院願意開設女子學堂,這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咱們身為女子,更該争這口氣。難道你甘心一輩子被那些目光短淺、瞧不起女人的臭男人踩在腳底下?”
以前,激将法對她最有效。
柳疑甯聽得皺起眉頭,筷子戳着碗裡的菜,臉上的神色明顯有些松動,卻依舊不願:“可那書院規矩多得吓人,什麼不許喝酒、不許睡懶覺、不許大聲喧嘩,這不是往死裡整我嗎?”
最重要的是,她害怕宋轍。
許楠伊語氣也認真起來:“疑甯,你想想,咱們念書,不止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所有像我們一樣的女子,為她們掙一份希望。你不是一直說,想做點真正有意義的大事?這,就是你行動的第一步。”
她頓了頓,直擊人心道:“你不想成為女子的榜樣嗎?”
柳疑甯手中的筷子停住了,沉默片刻,臉上的猶豫與掙紮來回轉換,最後狠狠搖了搖頭。
正當許楠伊心頭一沉,柳疑甯忽地擡起眼,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補了一句:“不過,我聽說書院裡都是些身份不凡、儀表堂堂的公子。”
這誘惑力很大。
她咬了咬牙,言辭激烈道:“罷了罷了,伊伊,做大事總得付出點代價。既然你這賊船已經開了,那我這條命也豁出去了,陪你闖一闖。不過說好了,要是那群先生仗着身份來刁難我,你得第一個替我出頭。”
說的大義凜然。
許楠伊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有我在,誰敢欺負你?我先給他們好看。”
說實話,她自己被刁難,都不知道找誰般救兵。
柳疑甯撇撇嘴,端起酒杯:“行吧,“行吧,為了這荒唐又偉大的決定,咱們再幹一杯,喝了這杯酒,便算我應了你。”
四人杯盞相碰,清脆的聲響猶如珠玉撞擊,歡聲笑語繞梁不絕,竟将窗外朔風一并拒之門外,屋内宛若桃源,暖意融融。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突兀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