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靜谧無聲。
雲蒼蒼獨坐房中,桌前銅鏡映出她略顯朦胧的臉龐。
她的目光,落在鏡中自己的頸項間。
那裡系着一條項鍊。
鍊身材質不明,幽光内斂,觸手微涼,不似凡塵俗物。
吊墜是一片小巧的魚鱗,細看之下,鱗片邊緣泛着五彩流光。
這條項鍊,她曾試過無數方法,解不開,扯不斷,仿佛與血肉相連,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三年前,她人事不省地倒在山門之外,被師父撿回。
醒來時,身無長物,唯有此鍊,與一個卷軸。
那卷軸,此刻便靜靜躺在她面前的桌上。
初時,她隻當它是個普通卷軸,做工尚可,并無出奇之處。
直到某次,她意外受傷,一滴血,不偏不倚,落在了卷軸上。
便是那一瞬,天旋地轉。
她的神識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強行扯入一個混沌而廣闊的空間。
一個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你好,主人,好久不見。】
“主人?你是在叫我?”
【是的,主人。】
“你是誰?”
【我叫星衍,是您親手匠造的法器。】
“法器?有何用處?”
【我可以為您洞悉天地萬物,縱覽古今,上曉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這麼厲害?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空間内陷入一片奇異的寂靜,隻有幾不可聞的細微嗡鳴。
“怎麼不說話了?”
【……】那嗡鳴聲似乎更清晰了些。
“是不知道嗎?”
【……】
“這也叫無所不曉?”
嗡——
神識被彈了出來。
雲蒼蒼揉着隐隐作痛的額角,頗為郁悶。
這星衍,本事不大,脾氣還不小。
牛皮吹得震天響,結果問它第一個問題就掉鍊子。
看它下次還敢不敢這麼大言不慚地介紹自己?
經此一遭,雖未得到關于身世的答案,但雲蒼蒼也并非全無所獲。
至少,這兩樣東西的存在,本身就證明了一件事——
曾經的她,定然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否則,何以擁有這般奇物?
***
雲蒼蒼從回憶中抽離,視線重新聚焦在桌面的卷軸上。
今日妙玲兒那些意有所指的話,在她素來平靜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漣漪。
以往,她一心修行,心無旁骛。
旁人如何看她,如何待她,于她而言,皆是無關緊要的瑣事。
她隻專注于自己認定的目标。
但妙玲兒的話,卻像一根針,輕輕撥動了她某根警覺的弦。
她意識到,别人的想法或許不重要,但由此想法引出的行動,确有可能切實地影響到她。
至少,會給她清靜的修行之路,平添不必要的阻礙。
如此,便不能再坐視不理了。
人心,這東西,當真比大道符文還要玄奧複雜。
有些人,面上彬彬有禮,和善親切,背地裡卻可能造謠诋毀,暗箭傷人。
有些人,看似言語刻薄,不假辭色,内裡卻或許有不為人知的柔軟與堅守。
雲蒼蒼自認不擅揣摩人心,這對她來說,比參悟一部艱澀功法還要費神。
但她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論迹不論心。
無論那人心中作何想,隻要未曾付諸行動,便隻是虛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