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璃感覺自己的身體，像一口逐漸幹涸的古井。

每一寸骨骼，每一條經絡，都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和遲滞。

他勉強撐起身，靠在床頭，指尖輕輕撫過小腹。

那裡，孕育着他的血脈，一枚幼小的龍蛋。

以人界的時間流速，這孩子，還有六十餘年才會降世。

六十年。

對他而言，每一息都是煎熬。

碧落海下的陣法，是他唯一的生路，也是龍蛋最安全的孵化之地。

他必須回去。

盡快。

可一想到自己若沉入海底陣法六十餘載，人界匆匆兩個多月。

那妖王殘魂……

墨璃的眉心擰成一個疙瘩。

那東西若在人間肆虐，後果不堪設想。

他不能因為一己之私，置蒼生于不顧。

“在想什麼？”

雲蒼蒼端着一碗溫熱的藥湯走進來，聲音依舊清淡，卻比往日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溫和。

她将藥碗放在床頭的小幾上，扶着他躺好些，又細心的在他腰後墊了個軟枕。

墨璃看着她。

失憶後的她，像一張被擦拭幹淨的白紙。

沒有了過去的糾葛，沒有了那些讓他心驚膽戰的威脅和算計。

她會因為他一句“我們曾經是夫妻”而擁抱他。

會因為他一個委屈的眼神，而收起所有的質問，小心翼翼地試圖“哄”他。

這樣的雲蒼蒼……

或者說，這樣的慕傾瑤，讓他無比眷戀。

她不再是那個讓他感到畏懼、感到窒息的存在。

待在她身邊，很安心。

墨璃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淺淡的、獨有的氣息。

這幾日的相處，讓他恍惚間找回了最初與慕傾瑤相處時的感覺。

那種純粹的、不摻雜任何雜質的依賴與親近。

他很清楚，現在的身體狀況，拖延一日，便危險一分。

可……

他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這份失而複得的溫暖。

舍不得她此刻眼底那抹小心翼翼的關切。

如果，就這樣陪在她身邊呢？

她已經不記得過去了。

對他而言，這何嘗不是一個新的開始？

他看着雲蒼蒼，她正用小勺輕輕攪動着碗裡的藥湯，試了試溫度，才遞到他唇邊。

“張嘴。”

她的動作很輕柔，眼神專注。

墨璃順從地喝下藥。

苦澀的藥汁滑入喉嚨，卻奇異地沒有讓他感到難受。

或許，留在她身邊，看着她，守着她，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至少，可以親眼看着她，而不是在遙遠的海底，日夜擔憂。

就再撐一段時間吧！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等到收服妖王殘魂之後，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