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錯了。”顧承啟一本正經地否認道。要是眼神不四處亂瞟的話,可能會更有說服力。
顧承啟沒想到趙觀雪竟然連這個都注意到了,他神色猶豫,總不好告訴趙觀雪,他是在想着怎麼才能把顧江白斬草除根吧。
趙觀雪直接挑明,“顧江白懷疑我不是本人,我與傳言中的确實相差甚遠,你呢,這些日子,你沒有懷疑過嗎?”
顧承啟這才反應過來趙觀雪說的是什麼事,他對趙觀雪的身份可謂是了如指掌,所以在顧江白提及此事時,他并沒有覺得什麼不對,直到此時由趙觀雪點明,他才察覺到自己的表情太過平靜,不像是一個驟然聽到如此驚天秘密的人。
顧承啟并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說道:“你是誰對我來說并沒有什麼區别,我認的又不是你平南侯府長女的身份。”他眼神盯住趙觀雪,“畢竟,我遇見你時的時候,是你,不是嗎?”
顧承啟承認,自己是存了私心的,他希望他們都過往是由趙觀雪想起來,而不是由他像訴說别人的故事一樣一一告知。
那樣,太過可悲了些。
趙觀雪愣了一下,哪懂得顧承啟内心千回百轉的心思,她還要追問,遠處傳來陣陣馬蹄,打斷了趙觀雪未說出口的話。
數十人穿着形制一樣的黑衣,不過片刻,就到了趙觀雪眼前,思及剛剛顧承啟說他帶的人在後面,趙觀雪看着他們都打扮,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他們的身份,雖說趙觀雪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慢了顧承啟這麼久,卻知道此刻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便沒有多問。
“主子。”領頭之人下馬行禮,趙觀雪聽他開口,這才認出來人正是與她有過幾面之緣的沈峥。趙觀雪記得,以往每次見沈峥他都和另一個人形影不離,想到這,趙觀雪轉眼,果不其然,沈嵘就站在旁邊。見趙觀雪看過來,他連忙朝着趙觀雪眨了一下眼睛,以示友好。
顧承啟點頭,“準備一下,我們返回奉京。”他視線一轉,就注意到沈嵘在向趙觀雪擠眉弄眼,顧承啟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往旁邊邁了一步,正好擋在了沈嵘和趙觀雪中間。
見趙觀雪收回目光,顧承啟唇角微掀,把擦拭好的飛镖和箭支交給沈峥,連聲音都揚了幾分,“收好,到時候送到我書房去。”
沈嵘猝不及防看到顧承啟的臉,頓時不敢造次,盡管顧承啟面色平靜,但沈嵘就是從中看出了一絲殺意,他連忙站直身體,規規矩矩地站好。
直到顧承啟移開視線,沈嵘才敢小聲地朝沈峥抱怨道:“我就說趙小姐不會有什麼事的,你看,這不是好好的,主子偏不信,非要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來,為此還甩下咱們,一個人從要關閉的城門夾縫中穿了過去,你說說這萬一慢了一步,那後果可不堪設想。”他的聲音在一道冰冷的視線下變得越來越小,沈嵘擡起頭,就見已經走遠的顧承啟不知何時折身回來了,此刻,正站在那裡,毫不掩飾地盯着自己,目光冷淡,暗含陰鸷。
沈嵘雖說不知自己錯在哪裡了,但瞧顧承啟的臉色就暗道不好,他連忙找補,“瞧我,說的這是什麼話!這要是别人來當然有些難度,但換成主子自然是不在話下的,主子身手矯健,定是不會被小小的城門攔住的。”他一番話說的铿锵有力,那生怕有人沒聽到一樣的音量,終于引起了趙觀雪的注意。
趙觀雪攔住想要上前的顧承啟,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另一邊,沈嵘見顧承啟沒有出聲,仿佛受到了鼓勵,他自覺找到了讨好主子的正确方式,沈嵘無視身旁頻繁給他使眼色的暗衛,把顧承啟剛剛騎馬過城門的英姿又細緻地描述了一遍,生怕漏下一個細節,讓顧承啟覺得他說的不夠誠心!沈嵘一番話說的口幹舌燥還不算完,在周圍暗衛齊齊為他捏了一把冷汗的情況下,他特地把驚險的一幕加以誇大,這才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可謂是把顧承啟不想讓他說的全都說了!
最後沈嵘一句話總結,“現在回想起來剛剛的場景,我還非常震撼,主子越過城門的身姿,還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裡!”
他話音落下,整個人群一片寂靜。
而顧承啟呢,顧承啟望向他的目光已經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了。
沈嵘并沒有發覺什麼不對,他隻當是衆人被他的贊美能力折服,畢竟,他自認這番恭維說的非常完美,連他自己都無法出其右,屬于那種能寫入史書讓後世瞻仰學習的那種。
沈嵘擡起頭,剛想迎接主子的誇贊,卻見顧承啟臉色絲毫沒有好轉,并且好像比之剛剛黑的更嚴重了。他看向趙觀雪攔着顧承啟的動作,終于後知後覺地感到了一絲不對。
“所以,你們之所以沒跟上你家主子,是因為重開城門費了些時辰。”趙觀雪終于擡起目光,語氣笃定道。
沈峥頂着壓力,沉重地點了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趙觀雪湊近顧承啟,輕輕捏住他的下颔,面上笑意不達眼底,“而陛下口中所謂的人在後面,就是你一人一馬把人甩在了後面。嗯?”說罷,不等顧承啟回答,趙觀雪面上笑意霎時褪去,轉身就朝馬車的方向走去。
“呵,還真是矯健呢。”
“昭昭,你聽我解釋——”
沈嵘一臉木然地看着走遠的兩道身影,也别寫入史書讓後世瞻仰了,他這就去自己準備後事了。
回去的途中,隊伍的氣氛比來時還要沉重。一路都很沉默,沈嵘自知惹了大禍,也不敢上蹿下跳了。
顧承啟趴在馬車車窗旁,像是被人遺棄的大型犬,神情分外可憐,“昭昭,你理理我。”
他不厭其煩地撒着嬌,“你和我說一句話,說什麼都好。”
“說什麼?”隔着馬車,趙觀雪嗓音不鹹不淡地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