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雪宴上多飲了酒，直到感覺頭暈目眩，才想起來這已經不是原來的身體了，趙觀雪輕笑一聲，心知自己是被顧承啟影響了心緒，連這麼明顯的事都忘記了，便和燕驚華說了一聲，起身想去外面走走。

沒走幾步，趙觀雪腳步一頓，目光所及之處出現一個身影，趙觀雪擡眼，來人身着一身正紅官服，頭發花白，看向她的眼神複雜難辨。

“秦大人。”趙觀雪看着擋在自己前面的身影，眼睛眨了眨，心裡歎息，自己一時半會是很難走出去了。

聽到趙觀雪道破自己的身份，秦城眼裡閃過驚訝，他看着這張與長女相似的臉，手不由自主地往前伸去，想要碰一碰前面的少女。

秦城心情複雜，想當初自己的女兒也不過是如此年紀，他還記得自己把她親手送上花轎的場景，可誰能想到，不過短短一年，竟就讓他們天人永隔，轉眼，她生的女兒都這麼大了。

趙觀雪後退一步，避過了秦城的觸摸，面上笑意盈盈，語氣卻很疏離，“尚書大人，我不習慣外人觸碰我。”

秦城注意到趙觀雪的稱呼，秦城連忙解釋道：“我不是外人，我是你外祖父。”

秦城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已經消音，秦城老臉一紅，也覺得有點尴尬了，自己這個時候找上來，在别人眼裡，頗有點攀附權勢的意思了，可事情就是那麼巧，平南侯府把人接回來的時候，他正在外面辦事，近幾日才回奉京，等他知道這事的時候，封後聖旨已經昭告天下了，陰差陽錯，竟然一直拖到現在才見面。

秦城也不是沒嘗試過去平南侯府去找人，可到了那才聽說平南侯府和趙觀雪斷絕關系一事，秦城找不到人，不得已才選擇了在宮宴上攔人。

趙觀雪站在那裡，聽了這話，神色依舊不為所動。

秦城掃到少女冷淡的眉眼，才反應過來，趙觀雪都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怎麼可能不知道尚書府是她的外家，那這句話裡外人二字包含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她不想認尚書府這個親。

秦城苦笑一聲，“你的事，我也聽說了，平南侯這個做父親的确實做的不對，可你總不能因為一個人就否定所有人。你不想回平南侯府，我也不會逼你，你又何必連我也不認？你母親是我最疼愛的女兒，隻要你随我回尚書府，家裡定然不會委屈了你，”

“尚書大人說笑了。”趙觀雪眼神低垂，“沒有父母親朋，我自己也順風順水的生活了十六年。”

“有沒有親人，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秦城不明白趙觀雪為什麼對認回尚書府這麼抗拒，按理說，他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手握兵部大權，無論從哪方面想，對趙觀雪來說，認回尚書府都是一件有利無害的事。

秦城反駁道：“那怎麼能一樣！”

“當年把你弄丢，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失職，這才讓你在外流離十六年，可如今你已經被找了回來，就該讓我們好好補償你。”秦城言辭懇切，“我在朝中還算說的上話，有了尚書府的庇護，也能保證你日後不會讓人欺負了去。”

趙觀雪一笑，“尚書大人想要認回我，可想過秦婉母女嗎，你能舍棄她們嗎？”

秦城愣在原地，他心裡升起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

“您當年已經做出了選擇，不是嗎？”趙觀雪見秦城還要糾纏，索性将話挑明。

秦城臉色一白，嘴唇嗫嚅，“你…你知道？”

趙觀雪終于擡眼，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可眼中的神色卻已經說明一切。

紙包不住火，秦城知道，他心裡埋藏着的秘密，終究還是重見天日了，是的，他知道當年趙觀雪的丢失并非意外，而是秦婉的手筆。

秦城像是一瞬間失去所有力氣，踉跄幾下，想要辯解，卻覺得說什麼都很無力，隻能一直重複一句話，“我沒辦法啊…沒有辦法啊…”

他能怎麼辦？他知道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孩子已經丢了，就算他站出來拆穿秦婉，也不能改變什麼，他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了，難不成還要損失另一個女兒嗎？況且，他并沒有證據。

趙觀雪不欲與他談論此事的對錯，“尚書大人若是沒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錯身而過時，秦城聽到少女的聲音傳來。

“這世間事，不是都能兩全的。“

秦城一瞬間像是蒼老了十多歲，他喃喃自語道：“不能兩全，哈，不能兩全啊！”

趙觀瑤這幾日過得不算好，自從趙觀雪被封為皇後的消息傳開後，她感覺一切都變了，以往，别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恭敬豔羨的，現如今，走在路上，她感覺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含着嘲諷，爹爹也不像往日裡那般疼愛她了，她不過是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竟然就被狠狠地斥責了！今日的宮宴趙觀瑤本不想來的，奈何平南侯耳提面命，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赴宴。

隻是來是來了，趙觀瑤心裡不免存着怨氣，别以為她不知道爹爹在想什麼，他心裡分明還是存了想要把趙觀雪哄回去的心思！趙觀瑤恨恨地咬了咬牙，想起來之前爹爹特地交代自己的事，說什麼讓自己好好和趙觀雪道個歉，說的好聽，不就是要她伏低做小去讨好趙觀雪？

“觀瑤，你怎麼了？”羅姝注意到趙觀瑤難看的面色，放下手中的點心，湊上前問道：“我瞧你一直悶悶不樂的。”

趙觀瑤勉強笑了一下，“我沒事，隻是我家中的事你也聽說了，我和我大姐姐鬧了誤會，我想着和她道個歉，但又怕她不接受。”

“我最近一直在憂愁這件事。”說着，趙觀瑤歎了口氣，苦惱的很真情實感，“大概是我長得不讨喜，才讓大姐姐每次看見我都沒有好臉色。”

羅姝拍案而起，“不過是湊巧入了陛下的眼，竟然就端起架子來了。當真是生長于小門小戶，難登大雅之堂！“

趙觀瑤：“你别這樣說，大姐姐從小流落在外，沒學過規矩也怪不得她。能得陛下青睐，大姐姐定然還是有過人之處的。”

羅姝冷哼道：“她哪裡你強？不過是仗着自己有一張好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