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君,您說話未免有失公允。”
姜老夫人尚未開口,羅氏就忍不住為姜無憂出頭,隻是她話音才落,周崇就插嘴道:“祖母,您說得對。”
“姜無憂長得醜,最是妒忌旁的比她好看的小娘子,莫說姜九娘被她欺負,就是對朝陽,她也曾揚言要劃爛她的臉。”
“其心裡惡毒,可見一斑。”
“朝陽”指的是當今最寵愛的朝陽公主,為張貴妃所出。
原本周崇顧忌姜點微在場,唯恐再招惹女魔頭的報複,打定主意當縮頭烏龜,絕對不參與她與姜無憂的紛争。
後來他轉念想到或許可以賣姜點微一個好,省得她以後再對自己喊打喊殺,于是嘴巴比腦子快,把姜無憂貶低得一塌糊塗。
“胡鬧!”
晉國公夫人見兒子沒個輕重,把朝陽公主也牽扯進來,當即呵斥道,“公主尊貴,豈容我等随意置評?”
“再者你是男兒家,當衆說人閑話成何體統?”
“母親,”周崇滿臉委屈,“兒子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您何必小題大做。”
“姜六娘做得,難道怕人說不成?”
晉國公夫人還要再教訓他兩句,無意間觸及到周老太君淩厲的目光,隻感心酸無奈,轉而不輕不重地提點道,“出門在外,當謹言慎行。”
“兒子省得。”
周崇不走心地應道。
如此情景,在晉國公府時有發生,周老太君把寶貝大孫孫當眼珠子似的疼,不僅晉國公夫人,就是晉國公教兒,都得遭受老母親的眼刀子。
大長公主洞悉一切,對周老太君笑道:“五郎正值大好年華,又是孩子心性,行事任情恣肆些又何妨?”
“若是過分拘束,反倒失了赤誠。”
周崇難得聽到家人以外的長輩誇贊他,不由得飄飄然起來,他将看向姜點微,期待她給出一些正向反饋,誰知得到的還是死亡凝視以及那堅如磐石的拳頭。
他徹底老實了。
周家與大長公主其樂融融,自是襯得姜老夫人,以及羅氏母女三人則烏雲罩頂,一片陰郁之相。
在場的五位女性長輩,除開羅氏是白身,其他四位皆有品級诰命在身,但論說話的分量,獨獨以大長公主和周老太君為最。
她二人三言兩語就肯定了姜點微的清白,并任由周崇否定姜無憂的人品,種種行徑,無疑是把姜家的臉面扔在地上踩。
姜老夫人正式在長安權貴階層中行走時,姜家已然鮮花着錦,以至于她在内唯我獨尊,在外受人吹捧,倒忘了自己在真正的天潢貴胄眼裡,依舊低微如蝼蟻。
她咬咬牙,臉色凜然地質問道:“大長公主,倘若周世子方才那番話傳出去,你可想過會禍及姜家女兒的名聲?”
“同為女子,您莫非不知世道艱難?”
大長公主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眼含嘲弄,“我是否了解世道艱難,與你無關,可禍及姜家女兒名聲之人,不是你家六娘子嗎?”
“你也一把年紀了,該學會明辨是非。”
姜老夫人道德綁架失敗,臊得老臉鐵青,一時又發作不得,強行按捺情緒的後果,便是面部肌肉扭曲,瞧着頗為怪異可怖。
這邊羅氏費心盡力地安撫住慘遭周崇打擊的姜無憂,将她交由貼身嬷嬷看顧後,暗觑姜老夫人的神色,蓦地被吓得一個激靈,慌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她思忖片刻,對大長公主歉意道:“殿下,婆母為人爽直,若有得罪您的地方,還請您莫要與她計較。”
大長公主哼了聲,并不與她多言。
羅氏熱臉貼上冷屁股,面露讪然,她轉而又與作壁上觀的姜點微道:“九娘,姐妹之間時有龃龉,無可厚非。”
“你卻萬萬不該将姜家架在火上烤。”
“以往别家但凡有宴請,你慣會以見不得生人為理由推脫,我與你祖母念及你年紀小,便由着你的性子。”
“哪成想,你…”
“唉,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教好你。”
羅氏自嫁進姜家,就在人前扮演開明豁達的溫柔慈母,讓不明内情的人以為她對原主極為厚待。
而基于此,原主卻仍是養成了膽怯畏縮的拘謹性子,旁觀者也隻會說,那是生母的根兒不好。
姜點微聞言直視羅氏的雙眼。
在原主的記憶裡,崔玉宓美得出塵,不似人間凡物,而羅氏與之相比則不及其萬一,不過崔玉宓高傲,對姜笃的态度冷淡。
反觀羅氏,因時下世人喜好弱質纖纖的女子,羅氏的身段完美符合他們的審美,加之她懂得如何拿捏男人,所以哪怕容色稍差,十數年來,姜笃也将她視為最可心的解語花。
未及出閣便與男子有了收尾,且事後還讓姜笃心生愧疚的人,怎麼可能甘心隻當無欲無求,全然依附男人的解語花?
姜點微從這雙眼睛裡,看到的隻有狠辣,野心,和貪欲。
她說哭就哭,“母親,往日你與姐姐欺我辱我,短我吃穿用度也就罷了,怎的到了外頭也颠倒黑白?”
“好,既然六姐姐定要栽贓是我闖下的禍事,那我便認了吧!如此,也好償還姜家養我一場的恩情!”
羅氏哪能想到姜點微會硬氣起來沖她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