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實話，沒騙人。

“不是你不留神，而是無根樹要殺你。你所看到的一切實物都是無根樹幻化出的假象。”

封堯：“所以說崖邊早就沒路了，我看到的路是幻象？”

将離點了頭，隻道：“早些睡吧，無根樹吸食神血，明日天亮無根樹休眠之時我們才能離開這裡。”

想了想，又補充道：“明日起本座會将此處化為禁地，以後不要再來了。”

“知道了。”

封堯抱着朝他撲來的小綿羊，摸了摸它的腦袋，“小家夥，你可真軟乎。”

将離靠坐在另一邊，他看着封堯逗懷中的靈寵，平日的浪蕩和陰霾蕩然無存，眉宇間更是少見的溫煦。

唇角無聲地彎了彎。

封堯抱着它睡，本以為自己會睡不着，隻靠着石頭閉目養神，但不知何時竟糊裡糊塗地睡了過去，再次醒來已然是第二天早上了。

将離把封堯送回偏殿後回正殿療傷了。

将離傷了神體，封堯心裡始終有些過意不去，這幾日從太上老君那裡拿了不少仙草靈寶，日日開爐煉丹，足足将自己關在屋子裡半個半月，不知廢了多少次，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讓他煉成了天下至寶歸元丹。

歸元丹可治愈天下任何傷勢，哪怕是天賦頂級的丹修百年才得一顆。

半個月的連軸轉，封堯本就有些虛弱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他本打算立刻把歸元丹送去正殿，但将離傳來消息說要去上天庭一趟，讓他先去藏書閣修習無情道，封堯隻好先按耐住，等将離回來再把丹藥給他。

封堯嘗試将第四式與第三式連接，可不知為何，内府屏障仿佛成了銅牆鐵壁，靈力始終無法平穩地穿過屏障，于屏障内的仙靈相交融。

封堯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他嘗試無數次皆無法進入，他狠下心加了足足三倍的靈力運轉第四式，忽然屏障周圍泛起一道極淡的紅色，在三倍靈力與屏障相碰撞的那一刻，屏障忽然破開一個裂縫，三倍靈力傾巢而動，如海水般朝屏障内的仙靈而去，仙靈恐懼躲避，可依舊無法阻擋靈力的沖擊，兩廂碰撞之時，封堯嘔出一口鮮血。

封堯看着手心的鮮血，意外感受到體内忽然出現的一縷不屬于他的靈力波動，“這是誰的靈力？為何會在我體内？”

他撐着高架想站起來，可沒等他有動作，原本靈氣充裕的藏書閣忽然從四面八方湧來烏黑的魔氣，朝着立于中央的封堯而來。

封堯拖着陣痛的身軀連連閃避，可剛受挫的身軀本就不如原本靈敏，沒多久就被一縷魔氣擊中，整個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靠！”

魔氣愈演愈烈，他拼命調動體内為數不多的靈力去抵擋，可他靈力不足，終究是杯水車薪。

封堯索性破罐子破摔，想松開靈力桎梏，讓魔氣散出去算了，哪怕魔氣充盈整個上清境，又和他有什麼關系。可不知何時，小綿羊從何處鑽了進來，小家夥隻是靈氣所化，根本沒有修為，在魔氣的浸染下根本活不了。

“啧，早不來晚不來，小家夥，你故意的吧！”

眼瞧着魔氣化作一柄利劍朝靈寵而去，封堯罵了一聲，擡手去擋，他滾在地上，抱走了猶然發懵的靈寵，将小家夥順手安置在書架高處，再次起陣阻擋。他将魔氣困在一個容器屏障裡，魔氣四處撞擊，想撞碎封堯設下的屏障，每每撞擊所産生的巨大聲響都仿佛擊打在人的心尖上。

封堯靈力不足，不過撐了一刻鐘，屏障應聲而碎，同一時間封堯喉嚨一熱，吐出一口黑血。

為困住魔氣，封堯以仙靈為陣眼強行構築屏障，屏障碎裂的那一刻，仙靈重傷昏迷。

封堯如破布般倒下，卻沒有和想象中的地面親密接觸，反而落入一個較為熟悉的懷抱。

他的意識已然不算太清醒，勉強睜開雙眼，看到了面帶一絲微不可查的慌張的将離，“魔族入侵……”

“閉嘴！”

一道嚴厲的呵斥，直接把封堯吼懵了。

緊随其後的錦昀走進來，恰好聽到了封堯口中的那兩個字，她環顧四周，隻見藏書閣亂成一團，高架傾倒，書籍四散，卻并沒有封堯口中的魔氣，“小仙官，你在說什麼？長華峰有結界，怎麼可能有魔族入侵？”

封堯一怔，忍着身體的鈍痛去看，卻見方才來勢洶洶的魔氣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分毫不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長華峰有結界，魔物從何處來？”将離探封堯的脈，看到了破損的靈脈和出現裂紋的仙靈，額間青筋一跳，怒斥道：“本座說過多少次！不許激進，你全當耳旁風是不是！”

迎頭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怒吼，封堯直接懵了。

緊接着怒火上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将離，“你不信我說的？”

“是你撒謊！”将離深沉的雙眸裡是滔天怒火，“擅自越級挑戰便罷了，一次不成竟敢調動全身靈力去抵，你是覺得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無情心決極其霸道，越級可以，但故意以卵擊石便是自尋死路。

封堯倏然低頭冷笑一聲。

越級強沖是他的錯，但讓他惱怒的并不是這件事，而是将離不信他的話，不信魔氣曾出現在藏書閣。

錦昀皺眉，出聲緩和，“将離，封堯還小！”

“小便能如此不知輕重？再多一分，他的靈脈徹底斷裂，仙靈消散，這條命就沒了！”

這下錦昀也不敢說話了。

整個天下幾乎沒人敢對上暴怒的将離。

“好了，神女大人，不必再說了。”

鐵鏽味充斥着喉嚨，稍微一動便如利刃剮蹭，聲聲見血。

封堯忍着疼站起來，直直地看向将離，黝黑的眸子間帶着無法言喻的失望，“我越級強沖是我之過，但我這條命要不要全在我自己，和你無關！可不管你信不信，藏書閣确實有魔氣湧入，我的傷是為了抵禦魔氣洩露所受。”進而苦笑一聲，“算了，我說這些做什麼。”

封堯背對着将離，自然沒看到對方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從懷中拿出歸元丹放在一旁的高櫃邊，“這是歸元丹，吃了它，你的傷就好了。”

将離瞳孔一縮，似從暴怒中陡然清醒，他想說話，但封堯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既然上神覺得我冥頑不靈，那這無情道我便不練了，自此你我再不相幹。”

背影越來越遠，錦昀看着将離難看的神情，剛想開口說話，就見旁邊的書架有動靜。

一隻綿羊從書架上跳下，綿羊眉心一亮，藏書閣半個時辰前發生的事情重現在二人面前。

錦昀下意識去看将離，卻見往昔清冷孤傲的人垂下眸子，抿緊唇角，眉宇間滿是悔意。

他們冤枉封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