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劍将暗層砸得砰砰作響,他道:“叫他抓起來!私藏逃犯,同罪并罰!”
镖隊一行人連忙被人按在地上,隻聽镖頭大喊道:“箱子有兩層本就尋常,官爺你怎可随意就将殺頭之禍按在我們頭上!我們隻不過行商糊口罷了!你這是草芥人命!”
噌一身銳響,聽得衆人驚呼,那官兵将劍抽出壓在镖頭肩上,陰狠道:“再給我多嘴,我現在就剁了你。”
他搖頭示意下屬,“去,打開。”
“官爺,東家千叮萬囑,說那裡面裝的是女子私物,不能這般亂翻啊!”
忽然那官兵猛踹镖頭胸脯,将他踹得到底不起,将佩劍高舉着道:“阻礙官府查案,私藏逃犯,當場處刑!”
劍正要落下,忽然破空聲響來,噗嗤一聲利箭直直刺入官兵手臂,箭頭又從手臂另一頭穿出,将官兵射得歪倒在地。
其餘官兵如臨大敵,紛紛對着城門外抽刀舉盾,隻見遠處一陣沙塵越來越近,馬上那人人高馬大,一身朱色官服,來人拉繩立馬,旋身下馬,行走時腰間銀魚袋搖搖晃晃。
“是安撫使!”
衆人連忙放下武器,安撫使無視衆人直徑走向那名在地上痛呼的官兵,神色嚴肅憤怒道:“何人許你動用私刑!來人,将其壓下去,待我問審!”
他轉頭将镖頭撫起問候,镖頭連忙對其表示感激,正要離去卻被叫住了腳步。
隻見安撫使面色莊嚴肅穆,指着陶樂所在的巷子道:“雖那人行事不妥,但這箱子還需查看,望镖頭見諒。”
指揮一名官兵上前打開暗層,裡面放着各式各樣的女子亵衣,開箱子的官兵年紀輕,看着臉色有些微紅,連忙将箱子關了起來。
轉頭道:“大人,...裡面沒有什麼。”
安撫使也看見了,點着頭讓人放行。
陶樂終于松了口氣,箱子裡悶熱的她出了一身汗,松開與陶真互相抓着的手,都不知手中的汗是她還是陶真的了。
一行人搖搖晃晃到了岔路,镖頭裝作修正,拆人四處探查,将幾人放了出來。
大家皆是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因為順利逃離,欣喜地抱成一團。
陶樂摸索着行囊,拿出銀錢塞進镖頭手中,雖然範家已經給過額外的錢了,但镖頭方才危機下都沒有賣出他們,陶樂對此感激不盡。
镖頭行走四方,什麼事沒有見過。他本不願走這趟渾水,但看到他們個個老實可憐,陶瞻年紀又與他的孩子相仿,心裡觸動下便答應了。
他歎了口氣道:“你們趕緊走吧,别再回來了。離開蘇縣,離開江州,最好一輩子都别回來了。”
見衆人面色迷茫,他道:“你們在其他地方就沒個親戚什麼的?去投靠他們吧。”
陶德明是個無父無母的,張蘭家又是那個德行,過去定會把他們的銀錢吃抹幹淨還将人趕走,哪有什麼可投靠的親戚。
一家人隻能如四處飄蕩的柳絮,風吹到哪兒就落到哪兒。想到這裡,個個愁眉苦臉起來。
陶樂将镖頭送走,回來看到衆人唉聲歎氣,走過去将行囊全部背在背上,高聲道:“怎麼沒處去了?去居州!”
張蘭道:“瘋了不成?這裡到居州千裡路呢!”
幾人皆是搖頭拒絕,陶樂道:“範家走了,陶家也沒了,我們身上的銀錢遲早要用幹淨。”
“去了居州,我進官窖園每月都有工錢。我打聽過了,居州不比江州繁華,我們這些錢過去還能買套大宅子,開個小酒樓。左右不過重頭再來罷了,我們活得好好的,四肢健全,有什麼可怕的!”
陶樂耳邊亂飛的發絲擋不住她眸中的神采奕奕,她看着自己安在的家人們,心中湧出無法言說的動力。
“路這麼遠,若是遇了賊,我們如何打得過?”張蘭仍舊苦着臉。
陶德明不語,默默起身将行囊都背在肩上,手裡握着陶樂買來的鐮刀。
“你這麼看不起你男人?”
他拉起張蘭,任由她癱在懷裡,對着還坐在地上的陶真和陶瞻道:“走,去居州!買房子,開鋪子!”
“給瞻兒找個好學堂,給真兒找個字畫先生。”
“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什麼都不是事兒。”
*
蘇縣府衙内,安撫使坐于正堂之上,沉着臉看交上來的狀書。
他看向漕司道:“你說是陶家之人夥同那逃跑的山賊放火燒了謝府,犯罪緣由是什麼?”
漕司道:“回禀大人,下官抓了那逃跑的山賊,是他親口承認的。”
“那山賊在何處?”
“大人,山賊與謝珏郎君纏打時傷勢過重,已經去了,隻留下了這紙罪狀。”
安撫使冷哼一聲,“那看來還真是巧了,一個人證都沒了?”
漕司道:“大人,陶家犯下此等滔天之罪,已經引起衆怒,還請大人立馬差人通知各路各州,将其一夥人抓捕歸案。”
“急什麼,你不是說人還在蘇縣躲藏嗎?”安撫使将狀書合上,随手放在一邊,“謝家人可安葬?”
“未曾,此刻還在殓房。”
安撫使道:“仵作可有驗屍?”
“這...”
安撫使冷眼一掃,道:“漕司這般急切?連基本的規矩流程都不顧了?”
漕司連忙道:“并不是下臣不顧,實在是情況緊急。謝大人于我有恩,若不趕緊抓了那陶家人,讓其逍遙法外,我心難安!”
安撫使沉着臉看向他道:“你最好如此。”
“叫仵作去殓房。”
“是。”
見漕司出去後,他站起身往外走,擡手示意一個不起眼的衙役過來,低聲道:“我帶來的那仵作應該還在驿站,你去将人接來,記得不要聲張。”
他拉住那個衙役,又道:“那個小女郎身後有個乞丐随行,你去的時候他們若還在,就将其抓起來。”
衙役臉上疑惑,隻見安撫使道:“我見他眼熟,與兩年前王家之案那個逃匿的死刑犯有些相似,但當時情況緊急,隻不過匆匆看了一眼。”
衙役立馬嚴肅了臉,點頭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