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一回府,管家就急沖沖跑上來,面露難色,“大人,那兩個刺客跑了”
蕭言祁聞言面不改色,像是早有預料,他淡淡地俯視着管家,管家頓時皮一緊,試探道:“大人?”
“跑了就去找回來”
“這..往哪個方向找啊?”
“就往東面,原刺史大人府上,你看如何?”
管家雙眼瞪圓,擡腿就要往外沖,張青一個擒拿手拎着他的脖子将他橫放在馬上,一夾馬腹直奔東面刺史府而去。
一個時辰後,張青回來複命,“公子,人我扔進原府了”
蕭言祁翻着手上的書,“過會兒人就會上門了”
不出他所言,一個半時辰後,一輛無任何标識的華麗馬車停在府門口,錦州刺史原伯清下了馬車,先是打量了縣令府大門,正要派人去敲門,卻見門從裡打開,一個青衣勁裝男子笑嘻嘻地說道:“原大人,請進,我家大人恭候多時了”
原伯清眼皮直跳,貯立片刻後,方才擡腳往裡走去,身後十個随從帶着刀跟着,一群人浩浩蕩蕩,架勢宛若來抄家的。
張青心底‘呸’了一聲,小跑着上前帶路,一行人來到正廳門前,原伯清入眼看去,便是一襲素衫男子閑适坐于明堂上,手執書卷,旁若無人,仿佛在另一方天地。
原伯清不是第一次見蕭言祁,此人生的一副文人書生像,光憑外表就可蠱惑人心,可他知道,此人是個狠角色,就連他這個高兩階的刺史,這一年多也未曾從此人身上讨到任何好處。
本來他當他的刺史,蕭言祁當他的縣令,兩人井水不犯河水,可偏偏這蕭言祁大有來頭,本事還不小,不到半年就在裕昌縣内做出業績,錦州百姓口口相傳裕昌來了個清廉的好官,竟惹得其他縣的百姓也特地到裕昌來報官伸冤。
月前,原伯清的侄子在莊子上打死了兩個佃戶,那佃戶的家人告到刺史府,他讓人将此事壓了下去,豈料那佃戶家人轉頭就逃到裕昌縣來伸冤,還在大街上囔囔鬧得百姓皆知。
他那侄兒第二日就被抓到裕昌縣來問罪,不知蕭言祁用了什麼手段,不到一天,他那侄兒就招供了,下了牢獄。
他趕來施壓營救,卻被蕭言祁當場駁了回去,恰逢先太傅梁大人就在府上,他一身官威被壓得死死的,無從發作,隻能灰溜溜地回去。
他這廂還在想辦法周旋,他那老母親和弟弟卻已經按捺不住,竟然派刺客潛入蕭言祁府上,沒得手就算了,人還被扣押了,不過兩個刺客都有家人為質,又事先安排好話術,就說是前陣子被剿滅的那幫土匪家人來尋仇的。
可等了四五日,蕭言祁都隻是将人關着,也不審問,吊着原家人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收到梁太傅要離開錦州的消息後,他當即讓人給縣府衙的管家傳了信,這管家早已被他收買,趁蕭言祁不在府上,偷偷将兩名刺客放了。
原家派人接應,把兩名刺客藏于原府内,本想不知不覺銷毀人證,就當刺殺之事從未發生,可偏偏蕭言祁像是早已洞悉一切,原伯清怕他還有後手,這才匆匆前來善後。
“大人,原刺史來了”,張青敲了敲門扉。
蕭言祁放下手中的書,跟個沒事人似得站起身,平靜道:“是原大人啊,快請進來”
原伯清令随從守在門口,獨自緩步走進屋内,蕭言祁擡了擡手,“原大人請坐吧”
“張青,去上壺茶來”
見張青領命走遠,蕭言祁又笑道:“我府上的丫鬟犯了事逃跑了,現下人手不足,怠慢原大人了”
原伯清眼皮抽了抽,這是在點他呢。
他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氣,彎腰向蕭言祁拱手,“蕭大人,還請手下留情”
蕭言祁未接話,過了片刻才起身将原伯清扶起,似笑非笑,“原大人,蕭某爛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不過先太傅乃天子親師,這要是在原大人的地盤上遭人刺殺,你說陛下會不會降罪于你呢”
原伯清臉色沉了沉,又聽得蕭言祁道:“若陛下派欽差來查此事,知道刺客出自原府…”
“蕭大人慎言!”,原伯清忍不住打斷,他疾言厲色,“蕭大人,你開個條件,就讓此事過去”
蕭言祁眯了眯眼,“原大人要賄賂我?”
“獨木難支的道理蕭大人不會不懂,大家都是官場上的,低頭不見擡頭見,與人方便也是與自己方便”
蕭言祁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若原大人答應我一個條件,行刺之事我就不計較了”
“什麼條件?”
隻見蕭言祁從袖中掏出一本折子,“隻要原大人在這折子上簽字蓋印”
原伯清接過折子面色郁郁的翻看,越看眉心擰的越緊,這折子竟是一封請罪書。
錦州刺史原伯清之侄草菅人命,犯下滔天過錯,但血脈親情血濃于水,下官原伯清自認無法公正審理此案,特上請刑部派欽差前來秉公審理,下官自請管束不力之罪,并願賠償佃戶家人田地财産,以慰亡靈。
原伯清渾濁的雙眼死死盯着蕭言祁,對方卻一派閑适的坐下來,開始研墨?
“原大人可坐下來仔細考慮”
原伯清盯着蕭言祁修長的手指拿着墨石在硯台裡緩緩打圈,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惡念,想将那手指折了,血肉模糊才好看。
蕭言祁感受到一股殺意,研墨的手頓了頓,嘴角的弧度掉落下去。
屋内的氣氛壓抑凝滞了半晌,被一陣腳步聲打斷,一名小厮急沖沖來報,“大人!聖旨,郢都派人來宣聖旨了”
不大的院子裡跪滿了人,歸咎于原伯清帶來的十幾個護衛,空間還顯得有些擠,宣紙太監掃視一圈,對着人群中姿色最上乘的素衣男子說道:“蕭言祁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今賜慶林候府大公子,裕昌縣縣令蕭言祁尚九公主,當為驸馬,遷大理寺丞,官拜五品”
原伯清跪在地上隻覺得眼前一黑,官拜五品,那豈不是和他打平,驸馬還是皇親國戚,壓他一頭了。
“臣領旨”,蕭言祁冷靜的接過聖旨,将賞銀遞給宣旨太監,“公公辛苦”
太監笑着接過銀子,“蕭大人言重了,陛下可是一直惦記着蕭大人呢,蕭大人早些上京謝恩吧,婚期就在兩個月後,可别誤了時辰”
“下官謹記公公教誨”
宣旨隊伍走後,原伯清從地上站起來,隻覺得眼前一片眩暈,蕭言祁趁機問道,“原大人考慮得如何?”
蕭言祁手上黃色的聖旨明晃晃的刺眼,原伯清咬了咬牙,“我簽”
蕭言祁把筆墨硯台往原伯清面前推了推,待原伯清簽字完又落了官印,蕭言祁立馬将張虎叫來,吩咐道:“快馬加鞭送去郢都上呈刑部,方才來宣旨的公公剛走不久,你就追上去與他們一道回郢都吧”
原伯清聞言冷笑,“蕭大人想得可真周到啊”
“那是自然,跟天子信使結伴,想必折子必會平安到達郢都”
原伯清拂袖,“既如此,本官就不叨擾了,祝賀蕭大人喜得升遷,告辭!”
他轉身往外走,正撞上張青拎着茶壺過來,“原大人,茶燒好了,不喝口茶再走啊?”
“哼”
原伯清帶着十幾名随從烏泱泱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