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與鋪子同屬永福坊,隻是分屬兩頭,一刻鐘的距離。
不多時,遠遠地,沈書韫便見鋪子門口站了個人。
走近,那人是個少年模樣,精瘦的身子,見二人走來。
他迎了上去,瞪圓眼睛,語氣歡快,“昨兒個牙婆和我說,早上在這兒等,等街上遇到最好看的便是東家,我看都長得怪好看哩,不知東家是?”
二娘上前一步,語氣得意,回指着,“看清楚!這就是你東家!”
“東家好,東家好!我是杜小五,泥瓦匠,不過你需要木匠、鐵匠、花匠,不管啥個匠,我都能給你弄來全臨京城最好的。”
沈書韫見少年模樣,心裡打鼓,擔心他辦事是否牢靠,不過,信人不疑,疑人不用。
轉頭,她便領着杜小五告知鋪子風水不好的由頭,改造也先從這幾處着手。
交代完,沈書韫同二娘沿着青石闆街踏去,永福坊折過去便是朱雀大街,轉角便見一家茶肆,支着鮮色布幌,茶肆裡飄出各色茶香。
茶肆分上下兩層,第一層還有一個台面兒,台上一條案幾,一塊驚堂木,還有一個穿着嫣紅裙裳、濃妝豔抹的小娘子,搖着扇與台下的客人打着招呼。
沈書韫二人找了一樓一方桌,剛坐下,堂倌即來,“給您二位上什麼茶?我們店還提供茶果子,光蒸餅、花蒸餅、芝麻餅、蜜餞、棗糕、棋子面……”
“兩杯綠茶,你們茶肆今日是有什麼特殊活動麼?”沈書韫望着台上的小娘子,詢問道。
堂倌臉色添笑,語氣明快,“娘子,柳搖金,搖姐,我們茶肆的當紅說書人。”
話音剛落,驚堂木猛拍下清脆的聲音,随即,一把又甜又亮的嗓門,在耳畔響了起來,“鋼刀劈水水不開,鈍斧劈冰冰粉碎,列位看官,今日搖姐鬥膽再次開講一段朝堂奇聞,若說得不好,還望海涵;若說得好,且聽我細細道來......”
二娘埋首附耳過來,“這妮子夠爽利,一闆子下去,大家都不出聲兒了。”
“那叫驚堂木,說書人慣常用具。”書韫附耳回應道。
“都說這京城卧虎藏龍,今日要講的這位爺,便是其中一位,他六歲能文,十二歲能武,去年中了探花郎,主動請纓去了那僻,大家知道為何,好好的青雲路,非得親手葬送?”
台下一片轟然,衆說紛纭。
“啪!”一聲驚響,話頭繼續。
甜亮的嗓音又響起,“且聽我來說,揭榜當日,探花郎被榜下捉婿,深知擺脫不了權貴勢力,自貶官職,去了那遙遠之地,女方自然斷了對他情與愛,退婚算盤打響了,探花郎赴邊任職,因治暴雨有功,又調回了京,往日那退婚的女郎,又纏上了郎,不知這一次,探花郎,又該申請去哪踏浪......”
如果沈書韫一開始不敢确定這娘子講的是通縣的粱知遠,但“探花郎、六歲、十二歲、暴雨”這些,足以讓她聽明白。
眼角藏笑,半捂着嘴,提聲道,“二娘,她說的是粱知遠。”
“梁大官人也來了?”
“比你們早到一月。”
沈書韫耳畔不真實地響起了某人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