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韫忽地想起,白日裡說要給舟舟禮物之事,差點忘了。
吹滅刻房的桐油燈,沈書韫點燃一盞油紙風燈,來到大堂賬台旁櫥櫃,伸手拿出一方木盒,取下門栓,反手掩門後,急匆匆去了隔壁。
今夜天空無半點月,就連斑斑點點跳動的星星,也未見蹤影,巨大的黑幕罩下來,仿佛吃人的一張大口,沈書韫擡眼望了望天,迅速敲了敲門。
“噔噔噔!”
“是你?”
一個高高瘦瘦的黑影,從門扉裡透着裡屋的光走了出來,門開才見正是粱知遠。
難道他家裡都沒個丫鬟仆人伺候嗎?好歹也是臨京的一方官員,可還未來得及細想,粱知遠語氣漠然道,“有何事,你怎麼老深更半夜的......”
一聽這話,沈書韫心裡便起了毛,搓了搓手裡的木盒,他說的什麼話?什麼叫”老......“,這話很像我死乞白賴地對他有所圖?非要大晚上來尋他?
算了,今日看在他幫二娘說了句話的份上,”今日多謝梁大人,待二娘醒了,他自會親自來感謝你。“
“就為這?你就深更半夜打擾别人?白日裡不能說?”粱知遠回圈椅坐下,翻着眼前的公文,冷語道。
他看起來忙碌不已,今日确實唐突,若今日不來,可接下來幾日忙着族譜和别的事不一定有時間,欠人情的事兒還是盡早還為好。
沈書韫擡眼左右尋了一圈後,一動不動地立在黃花梨木案幾旁,纖細的一雙玉手,輕輕地将木盒置于上面,緩聲慢語,“麻煩你将它交給舟舟,以表謝意,謝謝他之前的幫忙。”
放下木盒,沈書韫福身行禮,正要離去,卻聽見角門“嘎吱”一聲作響,驚了她一跳。
原來,這宅子亦不是沒有仆從,沈書韫轉眸一看,一個上了年紀的婆使,疾步走到她跟前,喘聲道,“姑娘可不多坐會兒,老身給你沏杯茶。”
一邊說着,一邊移步就要去拎茶壺。
粱知遠沒好氣地,起身将罩衫脫下來,輕輕擱婆使身上,眼底升起一抹柔情,語氣婉和道,“奶娘,不是讓你睡覺麼,阿香探親去了才一日,無人照管你,你就不聽話了,讓你别操心,我送你回房歇息。”
說完這話,粱知遠已将她攙扶進了角門,望着一老一少的背影,沈書韫眨巴了一下眼,竟覺得眼前所見不真實。
轉頭,臉含尬意,一路小跑回了書鋪。
那一夜,粱知遠的奶娘輾轉難眠,她還在梁家熬這麼些年,隻為守着自家已故夫人的囑托,也就是粱知遠的母親,讓她照拂粱知遠至成家娶妻,方才回老家養老。
這麼些年,奶娘從未見自家遠兒與任何女子這般近距離交談,好不容易來了個女子,想湊攏聽聽門,了解他們所言為何,可剛附耳過去,就聽見女子要走,一不留神兒,急地把自個兒也搭了出去。
真是沒用!
粱知遠回到案幾上,看着不遠處的木盒,好奇催使他伸手打開,原來是一隻木雕吃蘿的小兔子,模樣精巧。
沒想到她還有這般玲珑心思。
頭一晚,沈書韫累着了,翌日清晨她便睡沉了過去。
蘇二娘迷迷糊糊睜開眼,半明半暗的天色裡,走來一個梳着雙丫髻的雙酒窩囡囡,手裡還拿着一串她整日吵着要吃的冰糖葫蘆,笑盈盈地地從光影裡走來......
可正要走到的時候,卻突然掉落進像深淵一般的黑窖裡,一陣炫目後暈倒,最後一句,蘇二娘聽得很清楚,奶聲奶氣的,“阿娘,快來找我,找我......”
“囡囡,囡囡!”蘇二娘輕輕喚了兩聲,像喉嚨被禁锢了一般,隻好在塌上雙手雙腳朝上,不住地蹬腿,胡亂揮動。
不知怎地,這一覺沈書韫睡得沉,但不踏實,醒來想到蘇二娘如何,突然心悸坐立起來,汗珠瞬時爬滿額頭,右手胳膊亦麻到沒有任何力道。
沈書韫從塌上下來,來不及看鏡子裡今日的樣子,快步來到蘇二娘的房間。
剛踏進門,沈書韫見地上全是血,差點吓暈過去,全然顧不了穿沒穿外衣,大聲疾呼,”來人呐!救命啊!來人!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