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齊咄咄逼人道:“你怎麼不說話?是朕薄待你了,還是昆侖郡王的身份委屈你了?”
趙雲瀾心裡憋着氣也撒不了,隻能咬牙忍着:“臣弟知道現在說什麼皇兄也不會信的,但臣弟确實沒有不安分的心思,皇兄若是不信,臣弟也沒有辦法。”
“你——!”趙雲齊被氣得想砸東西。
蕭平見狀立刻上前安撫道:“皇上息怒,郡王年輕,想必隻是貪玩了些,不是故意惹陛下生氣的。還望陛下看在郡王這些年是幼弟的份上,不要怪罪了。”
對趙雲齊這樣的新皇而言,處事沖動無章是免不了的,蕭平接了先皇之命輔佐趙雲齊,就是怕他不夠老練穩重而惹出麻煩。
趙雲齊明白父皇一片心思,所以才會接受在自已登基後仍延用先皇身邊的太監總管。
此刻聽了蕭平的話,趙雲齊也知道自已的情緒太明顯了。即便是懷疑昆侖郡王真的有意與定北侯勾結,他目前也沒有任何真憑實據,想要這位幼弟主動承認怕是太難,還是隻能先曲再全,用别的方法絞斷了他那份心思才好。
想清楚後,趙雲齊歎了一口氣,從龍椅上走下來,親自扶起了趙雲瀾。
“七弟,定北侯是你的表兄不假,但朕才是你的親兄弟。朕是你的大哥,難道還能害你不成?朕知道你一直仰慕定北侯,視他為英雄,所以才願意多多與他親近。朕也不是不允,隻不過你是郡王,将來是親王,你要做朕的左膀右臂,将來西陵不論是應付内臣還是外敵,朕都是需要你的。明白嗎?”
冷靜下來之後,趙雲齊也知道該如何哄弟弟。就像當年趙炎琢哄沈進一樣,隻要用對了法子,這些人都是皇帝的棋子,從生到死都能為其所用。
若是換了以前,趙雲瀾定是會為皇帝這番話動容,因為他與大哥十多年的情份不是假的,他仰慕沈巍也同樣信任趙雲齊這個疼他愛他的兄長……但今時不同往日了。
趙雲瀾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善良的少年,他的心思裡除了兄弟間的和睦之情還有西陵天下的蒼生和百姓。而今趙雲齊所對他說的話,趙雲瀾會思慮再三,有所判斷後才會決定要相信幾分。
趙雲瀾抱拳道:“皇兄願意相信就好,将來不論是做郡王還是做親王,臣弟都意願意為皇兄分憂。”
趙雲齊拍了拍幼弟的肩膀,感動之色溢于言表:“朕知道你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朕才剛登基,朝中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操心,七弟需要早些為朕分憂才是。”
“有何事是臣弟能做的,皇兄但請吩咐。”趙雲瀾恭敬道。
趙雲齊回到書案前,取了一本折子遞給趙雲瀾:“這是三個月前端州知府送來的折子,端州暴亂,民不聊生,官府的兵鎮不住那些暴徒。那些人勾結山匪,在端州城作亂數月了,若是朝廷再不管,暴徒将越來越多,介時就是叛亂了。”
趙雲瀾接過折子看了看,他腦子裡回憶着,前日兵部的賀大人去侯府找沈巍,貌似也是為這端州暴亂之事。
“皇兄的意思是?”趙雲瀾疑惑地看着皇帝。
趙雲齊歎了口氣,然後開始賣慘:“你也知道兵部尚書吳聖之馬上要告老還鄉了,處置端州暴亂的事他幹不了,兵部侍郎與郎中還不成氣候,目前無法獨擋一面,端州臨近燕州,那地方除了皓林軍也沒有其他軍隊可以調遣。目前的關鍵是,定北侯不肯發兵,而端州之亂也不可不顧啊!”
趙雲瀾算是聽明白了,端州之亂,吳聖之以即将告老還鄉為由裝死,下面的人都是草包也管不了,所以想讓沈巍來處理這種芝麻狗屁事,沈巍拒絕了,皇帝便來遊說自已!
這種時候能想到把親弟弟推去風口浪尖,這也是親兄弟沒錯了。若是沈巍,這種事怕是知都不會讓他知曉,把他藏着護着還來不及,怎能如此相待?
處理暴亂這種事,豈是他一個久居深宮毫無世故經驗的郡王能做的?堂堂端州知府束手無策,西陵六部之首的兵部都不想管,他一個剛封的少年郡王,無兵無權無民意,如何才能處理好一場暴亂?
“臣弟明白了。若能處理好端州暴亂,臣弟便不算個無用的郡王。”趙雲瀾的神情裡染上了濃重的失落,他無法遮掩,也不想遮掩。
從被派雲廬州赈災那次起,他便非常清楚趙雲齊的态度。他的親大哥和父皇都是一樣的人,親情再深,終究深不過皇權,一但登上天子之位,所謂血脈至親也不過就是一顆用來權衡天下的棋子罷了。
趙雲齊安撫地拍了拍弟弟:“朕知道難為你了,不過這也是你曆練成長的機會,平定叛亂于社稷有功,将來封了親王,你的恩寵與賞賜必定是頭一份的。”
這話讓趙雲瀾在心裡冷哼一聲。是啊,頭一份的恩寵與賞賜,這就是他與趙雲齊之間的所有情誼了。可一但他沒能平定端州暴亂,那又會是怎樣的結局?
“還有,兵部侍郎本次也會随行,朕讓魏銘調配了五千禁軍同去端州,對付山匪與暴徒是綽綽有餘的。端州知府徐安則會做好全部配合,一定确保你的安全。”趙雲齊補充了一句。
趙雲瀾平靜地點頭:“謝皇上。”
從禦書房出來之後,趙雲瀾整個人仍是恍恍惚惚的,從廬州水患到端州暴亂,趙雲齊很清楚如何利用他這個弟弟,更加知道如何用他來牽制沈巍。而可悲的是,目前的趙雲瀾無法拒絕皇帝的一切安排,也無法堂堂正正的留在喜歡的人身邊,他隻能老老實實地做趙雲齊手中的一顆棋子,為他的江山社稷增色添香罷了。
還未出宮門,趙雲瀾就看到穿着一品朝服的人在白虎門等他,還不止一位。
走近後,趙雲瀾隻認出了沈賢,另一位大人沒大認出來,隻能通過朝服辯認他與沈賢同是一品尚書。
“禮部沈賢、戶部宋之延,見過昆侖郡王殿下。”沈賢同戶部尚書宋之延一同朝趙雲瀾見了個禮。
“二位大人。”趙雲瀾客氣地回禮,同時也猜測着他二人是不是有事找自已。
沈賢向趙雲瀾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邊走邊說。
“郡王殿下是剛從禦書房出來,想必是領了平定端州暴亂的任務吧?”沈賢開門見山道。
趙雲瀾投去訝異的目光:“大人如何得知?”
沈賢聽後沒說話,隻是笑了笑。反而是宋之延先開了口:“新皇登基,處理國事尚無章法,我們這些老東西平時也不怎麼好對付,皇上無人可用,自然隻能拿身邊的兄弟下手。”
趙雲瀾平時沒怎麼參與朝中之事,此時也實在不知該如何回應,隻好尴尬地點了點頭。
沈賢道:“端州暴亂之事,兵部吳聖之想撂挑子,下面的人也不敢接這燙手山芋,急得都去找定北侯了,結果被沈巍一巴掌老老實實拍了回來。聖上無轍,隻能哄着郡王殿下跑這一趟了。”
“本王素來無所事事,皇兄大概是怕我太閑了,所以才讓我出去走走。”趙雲瀾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宋之延道:“殿下不用擔心,我等已領了錦太妃娘娘的指示,定會相助于殿下。”
“錦太妃是臣的親姑母,殿下也是臣的表弟,日後朝裡朝外隻要是用得着的地方,殿下但請吩咐。”沈賢也補了一句。
話聽到這兒,趙雲瀾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兩位尚書大人都是母親安排好的。
想要奪下西陵的天子之位,這第一步便是結黨。趙雲瀾隻是郡王,素日裡還是個無心朝政的郡王,若無人與他站在一起,這條路必定艱難無比。
“多謝二位大人,雲瀾明白了。日後還有許多事要向二位大人請教,還望一路扶持。”
趙雲瀾已經下定了決心要争皇權,那便順着母親沈櫻為他鋪好的路這麼走下去吧!不論結局如何,至少他無愧于心,也無愧于沈家子孫這個身份。
沈賢道:“殿下請放心,朝中不止有我和宋大人,吏部尚書陳亭越也是站在您身後的。今日不過是我倆先來和殿下透個底,殿下若有信得過的人想要在朝中安頓,隻需把名單交給陳大人即可。”
白虎門外不遠處即是各路朝見的官員轎攆停放處,言談之間,三人已經靠近。
宋之延先開口道别:“殿下此行端州要多加小心,我等在辰京等候殿下平安歸來。”
趙雲瀾抱拳回禮,點頭應過。
待宋之延走後,沈賢把目光投向趙雲瀾:“此刻無外人,為兄便不與你客氣了。瀾兒,朝中有我,朝外有沈巍,今後不論發生任何事,我們都會堅定地站在你身後。你既領了聖旨去端州便安心去,也隻有你才能令沈巍調遺皓林軍相助,此番平亂定不會有所差池。”
趙雲瀾很是意外,他沒有想到這整盤棋早已經在暗中布署好了,他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後有母親、有遠風哥哥、霁粼哥哥和朝中一幹大人的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