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道:“槍有很多種,我也不知道他們佩的是哪一種。”
王憐花冷笑道:“難道你以為我會怕?”
沈浪忽然微笑道:“我知道你不怕,可你難道喜歡讓他們查你的身份證?”
王憐花也微笑道:“我之前是不喜歡的,可我現在忽然喜歡了。”
本來他對于“王浪花”這個可笑荒唐的名字還是有一點介意的。
可一想到沈浪在這裡的名字是“沈小憐”,他忽然一點都不介意了。
其實他不但不介意,而且期待得不得了。
可惜沈浪卻不肯如王憐花的願,轉身便要走。
遊樂園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那麼也該是時候去醫院了。
他這一走,王憐花也覺得無趣。
既然無趣,不如跟着沈浪一道。
今夜發生的事情還是太多了一點,多到大家都需要多點時間才能整理一下。
而等到楚留香回家的時候,他居然發現西門吹雪和傅紅雪正坐在客廳喝茶。
誰也沒想到這兩個人是怎麼湊到一塊兒去的。
雖說他們的性子都是同樣的古怪和孤僻,但這兩人就好像是天的兩邊,地的兩極,就算坐在一起,關到一塊兒,腦子裡也湊不過半個相似的念頭。
但是現在明顯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因為眼前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說。
可在他說話之前,西門吹雪卻先開了口。
他開口的時候,仿佛已經觀察了楚留香很久。
“你衣服上的血是誰的?”
楚留香歎了口氣。
他的歎息仿佛一首月下的詩,一句哀婉的唱詞。
歎完之後,他終究還是說了出來道:“血是葉開的。”
他說這句話之前,傅紅雪就仿佛一座靜止在沙發上的雕像。
可這句話說完之後,他便豁然轉身,死死瞪着楚留香。
楚留香剛剛說的話,他仿佛是連一個字都不信的。
“你說這血是葉開的?”
楚留香點了點頭。
傅紅雪道:“他受了傷?”
就在剛才,他的眼裡仿佛還是一點塵埃都容不下。
可如今他的眼底仿佛已有刀光在閃動。
這本就是世上最寒烈的一種刀光,在他所來的那個時代,不知有多少人被這種刀光攝過魂魄。光是看着這雙眼睛,就能想象他手中的刀殺過了多少人。
可傷人之前,他似乎已先傷了自己。
楚留香正色道:“他受的是槍傷。”
西門吹雪忽然道:“槍?”
他似乎并不明白槍在這個時代真正的含義。
楚留香忽然沉默了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才能用一種最緩和平靜的語氣說出接下來的這句話。
“他被人在後背上開了個血洞。”
傅紅雪厲色道:“他在哪裡?”
這四個字仿佛是被他用牙齒咬出來的,而且還帶着新鮮的血印子。
現在的傅紅雪就像是一座即将爆發的火山,一座即将坍塌的熔爐。
而這世上絕沒有第二個人能叫他生出這樣的反應。
楚留香歎道:“他在醫院,我帶你去看他。”
他的話還未說話,傅紅雪已轉身走下樓去。
他走路的姿态看來還是那麼怪異和笨拙,哪怕是一個三歲的小孩,也會走得比他順暢一些。
可這姿态是古怪笨拙,傅紅雪的脊背仍舊挺得筆直,筆直得好像有什麼無形的力量在撐着他一樣。
可楚留香卻緩緩地看著他。
他看着對方的眼神,仿佛是看着一座殘缺的神像,一團融在葉開手心的堅冰。
他知道這世上絕沒有任何東西能讓這黑衣青年的脊背壓下去。
他還知道傅紅雪在看到葉開之前,會一直不停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