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程陽沒反對，吳秀娟簡直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就聯系好了鎮上的那戶人家，雖然程陽的年紀是大了點，但那男人估計覺得他本來也是抱養的，見了人之後又沒有什麼抵觸情緒，便也答應了。

想是生怕那男人反悔，吳秀娟等雙方一同意就花錢托人把程陽的戶口轉了，甚至連學校也一并轉了。

見她像送瘟神一樣的态度，程陽心裡沒有一絲波瀾，反而看到戶口上自己的名字從程家去掉時，他竟然興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興奮。

唯一的缺憾是，那個要過繼他的男人，也姓程，不過他這時并不在乎這點細節了，他甚至不在乎那個叫程昌榮的父親對他好不好，他隻希望擺脫這家人，這家害他慘死的所謂的親人。

程昌榮來接他的那天是個周末，天氣好的吓人。

走到樓下時，程天生叫住他給他塞了兩百塊錢，程陽看着手裡的鈔票，什麼都沒說就跟着程昌榮出了筒子樓。直到走到大街上，程陽才回頭看了一眼他住了十年的地方，從今以後，他與這裡就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了。

程昌榮一直沒有催促程陽，隻是一直默默地看着他，等他轉身才拿起程陽的包裹走在前面。

程陽看着面前矮矮的中年男人，心中對他是感激的，因為這個人，他才能逃離這吸血的一家子。

兩人足足坐了一個半小時的車才到鎮上，這是個内陸的小鎮，環境比自然比縣城裡差多了。雖然現在各地經濟都在飛速發展，可這種活力似乎沒影響到S省的這個偏遠小鎮上，如果隻看路上行人的穿着打扮，程陽甚至會以為現在還是七十年代呢。

下車的時候程陽覺得屁股都要被颠掉了，那鐵皮車改裝了一下，不大的車裡擠了三十來個人，那滋味，簡直了。

鐵廠在鎮子郊外，程昌榮走到大門時看門的大爺探出頭看了他一眼，喊道：“老程，人接回來了？”

程昌榮應了聲就把程陽帶到自己的小套二裡去了，這還是他父母留下的，他接了班之後也住在這裡。不過兩年前程昌榮的父母已經相繼去世了。

程陽在房間裡轉了圈，覺得房子比他想象的好多了。

雖然是老房子，但水電都是通的，浴室和廚房每一層都是共用的，廁所在一樓外面。雖然比錢家的屋子小，但被收拾的很幹淨，小客廳裡放着餐桌，櫃子上還有一個黑白的小電視機，程昌榮顯然是個會理事的。

程昌榮今年已經三十八了，他是鎮裡鐵廠的老資格，小時候家裡就是鐵廠的，他幾乎一輩子都住在這裡。

程昌榮個子矮人也不精神，人倒是真老實。不過這都不是他找不到老婆的原因，鐵廠的工作在鎮上算好的，現在才九二年，他們這個内陸小鎮裡程昌榮就可以一個月拿一百多快，在整個鎮裡收入都是高的。程昌榮真正找不到老婆的原因是他長得不僅難看，而且臉上有一大塊燒傷，平時說話總愛低着頭。

說起來程陽還頗為同情這個男人，明明人很老實，卻接連遭遇災禍，要不是知道他的年紀，初看過去程昌榮看着簡直像五十歲的人了。

“陽，陽陽。”程昌榮有些局促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整理東西去了。

程陽應了聲，知道程昌榮大概對自己的樣貌自卑，也就不去看了。

倒是程昌榮收拾完後也沒走，來回搓着手，有點期盼的瞥了眼程陽。

程陽知道他是等自己改口，可兩人到底才見過兩面，程陽芯子裡又是個二十九歲的成年人，那個稱呼他一時實在是叫不出口。

似乎看出了程陽的别扭，程昌榮也沒勉強他，隻是把他的包放到了已經布置好的房間裡，小聲說：“以後你就住這兒吧，你先整理一下，我們待會兒去買點菜，我順便帶你去認認路。”

“好。”

等程昌榮把門關上，程陽才坐到床上環視着房間。

他本來是個程鑫、程海共用一個房間，這樣一比較，雖然這裡小了點，卻比在程家的時候好多了。房間應該被好好收拾過了，床單被套衣櫃都是新的，甚至連書桌上都已經擺好了一些文具，看來程昌榮對他比想象中還要用心。

程陽重生以來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這樣看來他的生活應該會比以前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