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冠軍見程家的兩個小孩還在,把手裡的煙丢到地上踩滅,又把程昌榮拉到旁邊說了兩句。
程昌榮回來時臉色是程陽從未見過的難看:“陽陽,你帶炎炎先回去,廠子裡有些事,我今天可能晚一點回來。”
程陽本來想打聽打聽,但看程昌榮一臉嚴肅,隻能點頭拉着許炎走了。
他心裡盤算着晚點再去打聽,但結果剛走到樓道口,就聽到過道上傳來的對話聲。
“···拆了,全得搬。”
“這麼急,曹廠長也不早點通知,現在大家都措手不及!”
“他開始也以為隻是說說罷了,畢竟那麼大的廠子,沒想到這次文件下的這麼快也這麼堅決,要不是草根聽到了風聲,大家還被蒙在鼓裡呢。”
“那,現在咋辦啊?”女人語氣裡是掩不住的焦急:“他可瞞了幾個月啊!”
“不知道啊,我男人他們不是要去鬧嗎,你說我家建軍今年剛要上初中,這一下子讓孩子他爸下崗,我們可靠什麼活啊,嗚,我又沒有工作,一家人就靠老李那點子工資。”
“姐,你别哭啊,你看廠裡這麼幾百來号人,他們必須得給我們說法啊!”
“對,我們家也是,老家的房子當時給了老周他弟,要是真讓我們馬上搬,我們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可不是嘛,這怎麼能說下崗就下崗呢,我實在不信!這麼大的廠子,說垮就垮了!”
“嗚嗚,我還以為在廠裡上班是個鐵飯碗,結果現在飯碗也要砸了,你說他們那些男人一輩子就在廠裡幹活,要是下崗了去幹什麼啊!”
“····”
程陽越聽越心驚,最後拉着許炎沖進屋裡,一把把門關上。
許炎聽到了下崗,但他還不明白下崗的意思,隻能把程陽的書包放到桌上,又給他倒了杯水,不解的問:“陽陽,是不是有不好的事?”
程陽的心跳的飛快,看着許炎沉着的臉才稍稍安定下來,可一想到那個可怕的消息,他的手依舊有些顫抖。
許炎見狀急忙握住程陽的手,程陽的手不像他那麼粗,雖然也是做過家務,可程陽的手指又細又長,天生就像讀書人。他平時也愛抓着程陽的手,可此刻程陽的手并不像往常那樣溫暖,反而是冷冰冰的。
“下崗···”程陽喝了口水才穩住心神:“就是我爸他說不定要失業了。”
許炎一下子就懂了,随即眉頭也蹙了起來,如果程昌榮失業了,那他們一家的經濟來源就沒了。
這天一整個晚上程昌榮都沒回來,程陽翻來覆去的一宿沒睡好。
雖然是夏天,但許炎還是怕他感冒,于是也一晚上沒睡,就忙着給程陽蓋被子了。
第二天兩人都起了個大早,程陽坐在床上足足十分鐘,最後抹了把臉,像平時一樣把飯做好。
程昌榮回家的時候胡子拉雜的,臉上的傷讓他看上去極為可怖。
程陽也不多說,讓許炎去把鍋裡熱着的包子拿來,自己倒了水給程昌榮擦臉。
程昌榮看着程陽老練的做着這些事,喉頭一梗,聲音也帶上了濕意,顫巍巍的說:“陽陽,我···”
“爸,我知道了。”程陽打斷他,見程昌榮擡起頭,他又說:“我聽到俞嬸她們的話了,廠子要拆是不是?”
程昌榮艱難的點了點頭:“曹廠長說廠子年年虧損,縣裡下的命令說要拆,文件已經到老曹放了很久了。”
“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程昌榮搖頭:“昨天老曹都給我們跪下了,說他也沒想到真會走到這一步,他找了各種關系都不行,這次是死命令,唉,我們看他那樣子,陽陽,作孽啊···”
程陽握着程昌榮的手安慰他:“爸,天無絕人之路,我們先把情況弄清楚。而且就算真要拆,也總餓不死我們吧!我們有手有腳的,放心,日子總過得下去的。”
看程陽臉上堅定的神情,程昌榮慌亂的心情頓時像得了定海神針一樣,也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