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仔細去思考這個問題，怕自己冷靜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想沖動一回。

周照野忽然笑了，他原本緊繃到有些銳利的臉部線條松了下來，後仰靠在了椅背上。

鼻梁上架着的金絲框眼鏡有些晃眼，鏡片折射頂燈投下的燈光，泛着白。

“好啊。”他揚眉，“坐我的車？”

沈銜月點頭，果斷起身。

兩個人都沒有明說，但一個不想讓自己冷靜，另一個不希望對方冷靜。

并肩往外走的時候，沈銜月忍不住說：“你近視嗎？”

周照野：“沒有，平光的。”

沈銜月微微抿唇，猶豫片刻後開口：“那還是摘了吧。”

周照野側眸看她一眼：“你不喜歡？”

“嗯…”沈銜月聲音低了點，“像我前男友。”

随後，她發現周照野沒有繼續往前走。

有些詫異地回過頭，卻發現他臉色忽然沉了下來，渾身上下寫着兩個大字——不爽。

“方便去趟洗手間麼？”他問。

沈銜月點頭：“那我也去一趟。”

于是腳步一拐，沈銜月走左邊，周照野走右邊。

沈銜月上完廁所出來後站在鏡子前面補妝，放在一旁的手機不斷彈消息進來。

姜圓圓發了很多條消息，她沒仔細看，随意地滑上去之後，回了一條。

【月月沒煩惱：我知道，你放心，先回去吧，我給你叫車。】

【元寶：我用你給我叫車？去去去。】

沈銜月笑了一聲。

【月月沒煩惱：下次請你來家裡吃甜點。】

【元寶：（飛吻.jpg）】

姜圓圓很好哄。

一牆之隔，周照野拐進吸煙區，半靠在牆上點了一支。

他這樣子有些勾人，煙霧缭繞模糊了他的臉部線條，薄唇抿緊不帶情緒，眉眼低垂。

手機屏幕的亮光在他眼眸深處凝成了一個小光點。

散漫慵懶又帶着點不羁，任哪個不了解他的人，看見他這個模樣，都會誤以為他是放縱浪蕩的公子哥。

消息一條接一條彈進來，周照野看着，半響都沒回。

【小明同學：dddddd，如何如何，彙報一下現場情況！】

【小明同學：哥們把你裝心裡，你可不能把哥們揣兜裡啊，速速招供！】

猩紅在指尖跳動，快要燃盡了。

他咬着煙嘴，扯着唇笑了一下。

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髒落回實處。

【Z：準備去結婚。】

他敲下這行字時，唇角壓不住。

【小明同學：？】

【小明同學：？？】

【小明同學：？？？】

沒理會好友的刷屏，他慢條斯理地又發了條消息過去。

【Z：還有，她不喜歡戴金絲框眼鏡的男人。】

方才還在吱哇亂叫的人安靜了五六秒。

【小明同學：不可能！】

【小明同學：我打聽了很久，都說沈大小姐對謝景淮一見鐘情，是因為第一次見面時，那小子戴着一副金絲框眼鏡。】

【小明同學：你是不是操作不對。】

操作不對？

周照野快氣笑了，舌尖抵着上颚，表情嘲諷。

【Z：你懂個屁。】

煙味差不多散了，他把手機扔回口袋裡，不再理會對方。

出門前，他摘下眼鏡，随手就丢進了垃圾桶。

-

沈銜月從自己車上找到了證件。

坐到周照野車上之後，後知後覺有些慌亂。

她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胡思亂想。

周照野手搭在方向盤上，餘光瞥見她的表情，随意開口：“後悔了？”

沈銜月動作一頓，飛快地說：“誰後悔了，走。”

她深吸一口氣，端正地坐在副駕駛上，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

周照野盯着她看了兩秒鐘，忽然笑了兩聲。

笑屁。

沈銜月在心裡偷偷翻了個白眼。

坐進車子裡，她才發現周照野其實比想象中還要高，穿着挺括的西裝也掩不住那小臂上的肌肉線條。

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等紅燈的間隙，她偷偷用手機查了一下黃曆。

赫然入眼——今日忌婚嫁。

沈銜月眼皮猛地一跳，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刺目的白光從遠方直射而來，她一下有些睜不開眼，車輪摩擦柏油馬路的聲音格外刺耳，混雜着鳴笛聲和尖叫聲，震得人大腦生疼。

巨大的撞擊力差點把她甩出座位，但很快，一雙結實的手臂牢牢環住了她。

尼古丁燃燒後的氣味，還有一點似有若無的橙花香……

他的唇擦過她的額頭，細微的電流自尾椎骨升起。

她的視野裡隻剩下他的臉。

意識消散前一秒，她忽然發現。

原來周照野的眼尾，有一顆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