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字。
簡單,冰冷,卻重如千鈞,宣告着地獄的開端。
随着她話音落下,早已肅立在各個方陣側翼、身着暗色龍鱗作戰服的龍衛們,齊刷刷地向前一步,動作整齊劃一,帶着冰冷的殺氣。
“目标:綜合訓練場!全速前進!最後百名,加訓五十公裡!”龍一那如同洪鐘般的聲音炸響,帶着鐵血無情的指令。
三萬“火種”,在這絕對的威壓和無情的命令下,如同被驅趕的羊群,帶着滿心的驚悸、疑惑和剛剛萌芽的恐懼,慌亂地、擁擠地朝着綜合訓練場湧去。
雲深攙扶着臉色慘白、頭痛欲裂的林湛,艱難地被人流裹挾着前進。龍吟那冰冷聲音,如同魔咒在林湛混亂的意識中反複回蕩,與夢境中的聲聲“阿湛”不斷交織撕扯。雲深則一步三回頭,目光穿透混亂的人潮,死死鎖定着指揮台上那道逐漸被陰影吞沒的玄色身影。心髒處傳來的、那密密麻麻如同針紮般的疼痛,陌生而尖銳,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秦昭咬着牙,強迫自己邁開步伐,每一步都踏得格外沉重,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服踏碎在地。
淬火,已燃。而他們,隻是剛剛被投入熔爐的礦石。
訓練場指揮台,陰影深處
龍吟靜靜地伫立,金色的豎瞳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注視着下方湧入煉獄入口的混亂人潮。龍一如同最忠誠的影衛,沉默地站在她身後一步之遙。
“……少主……”龍一嘴唇微動,聲音低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他想問,您是否也看到了雲少和林少?是否也感受到了血脈的悸動?但看着龍吟那冰封般的側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龍吟沒有回頭。她隻是緩緩擡起手腕,纖細的手指在覆蓋着暗金色龍紋的戰術全息手環上快速而精準地點擊了幾下,指尖那及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了一下。
一道幽藍色的光束從手環投射而出,在空中迅速凝實,化作兩個清晰的人像投影。
左邊,是林湛。賽車場上,他摘下頭盔,亞麻色的短發被汗水浸濕,俊美無俦的臉上帶着張揚恣意、仿佛燃燒着生命火焰的笑容,朝着歡呼的粉絲揮手。畫面切換,是他駕駛着烈焰般的跑車,在賽道上劃出驚心動魄的軌迹,如同掙脫束縛的狂龍。
右邊,是雲深。聚光燈下,他穿着剪裁完美的禮服,站在萬人矚目的舞台中央,手持麥克風,閉目吟唱。溫潤如玉的側臉在光影中仿佛散發着柔光,空靈的歌聲仿佛能洗滌靈魂。畫面切換,是他身着古裝,在鏡頭前演繹着仙俠世界的愛恨情仇,氣質飄然出塵。
全息光影流轉,映照着龍吟那張完美而冰冷的臉龐。那雙萬年冰封的金色豎瞳深處,極其罕見地泛起了一陣細微的漣漪。仿佛有沉睡的冰川在無聲地崩裂,又似有被深埋的星火試圖掙紮複燃。
那些張揚的笑容,溫潤的歌聲,專注的眼神……像一把把無形的鑰匙,試圖撬動她靈魂深處那扇被億萬年冰霜塵封的門。
畫面最終定格在林湛沖過終點線時振臂狂呼的瞬間,以及雲深在舞台上回眸淺笑的溫柔。
指揮台上,死寂無聲。投影的光芒在她冰冷的瞳孔中明明滅滅,那些鮮活的畫面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結滿冰痂的靈魂上。萬年的痛苦記憶翻湧而上,試圖吞噬這絲微弱的悸動。
不!不能再重蹈覆轍!
這短暫的溫暖之後,必然是更深的痛楚。
意念如萬載玄冰般壓下,強行将心底那絲剛剛泛起的漣漪徹底凍結、碾碎!
良久。
龍吟擡起手,指尖帶着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微顫,輕輕一點。
全息影像瞬間熄滅、消散。如同被強行掐滅的燭火。指揮台重新被冰冷的陰影籠罩。
所有的漣漪歸于死寂。那雙金色的豎瞳,重新凍結,比昆侖最深處的寒冰更冷、更硬。
她微微側首,清冷的聲音如同寒風吹過冰面,低不可聞,卻帶着一種斬斷萬古、不容置疑的冰冷決絕,仿佛在陳述一個早已注定的命運:
“龍一。這一世,就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吧。”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