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湛……”雲深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反手更用力地握住林湛冰冷的手,試圖傳遞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同時也是在支撐自己。
“這太……詭異了。這不像是單純的噩夢。”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和那尖銳的痛楚,眼神變得凝重,“龍将軍……她看我們的眼神,絕不隻是看陌生人。我感覺得到!雖然她掩飾得很好,那種冰冷……像是一種保護殼。”
“而且,她出現時,那種源自血脈的悸動……太真實了,阿湛。就像……就像失散多年的親人突然站在面前,雖然她裝作不認識。”雲深說到。
林湛疲憊地靠在床頭,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闆,啞聲道:“我知道她肯定知道我們。有時候在訓練場,她的目光掃過我們,雖然一樣沒什麼溫度,但我就是能感覺到……那漠然底下,藏着東西。”林湛的語氣帶着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
他又苦笑了一下,“可你覺得……她會願意單獨見我們嗎?會告訴我們這些……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嗎?她看起來……像是要把所有東西都一個人扛着,拒人于千裡之外。”
房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窗外,是“深淵”基地永不熄滅的慘白探照燈,卻無法照亮兩人心中翻騰的驚濤駭浪。
真相如同隐藏在北極濃霧中的冰山,散發着令人心悸的、緻命的寒意,而那座冰山本身——龍吟——似乎正用盡全力,将自己推向更遠、更深的冰海,拒絕任何靠近。
林湛的聲音帶着哽咽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慌:“深哥……如果……如果她真的是夢裡的龍吟……如果她全都記得……” 他無法想象,經曆過那種被至親目睹自己被分食的絕望後,龍吟的靈魂會是怎樣一片荒蕪的凍土。
他的話語突然卡住,像是被無形的恐懼扼住了喉嚨。那雙布滿血絲的桃花眼中,不再是單純的痛苦和憤怒,而是湧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猛地抓住自己的頭發,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這還隻是夢魇中的零星碎片,也許遠不如全部真相的冰山一角.....”雲深喃喃道。
“她都記得啊!”林湛喃喃道,帶着一種撕心裂肺的絕望,“她記得被綁在架子上!記得冰冷的刀割進肉裡!記得那些瘋子貪婪的眼睛!記得……記得那個男孩絕望的哭喊!”他仿佛看到了指揮台上那個冰冷的身影,那雙金色豎瞳深處,可能埋葬着比昆侖玄冰更寒冷的、萬載不化的痛苦記憶!
一股毀天滅地的恨意從心底最深處炸開!恨那些施暴的君王!恨那些瘋狂的修士!恨那些分食她血肉的畜生!這股恨意如此暴烈,幾乎要沖破他的胸膛!然而,下一秒,巨大的無力感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将他吞噬。恨誰?那些作惡的人?他們早已在曆史的長河中化為塵埃,連名字都未曾留下!他的恨,如同投向虛無的拳頭,找不到任何着力點,隻剩下令人窒息的空洞和無處宣洩的暴怒。這比單純的恨更讓人絕望!
“還有……”雲深的聲音也低沉下來,帶着同樣沉重的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他順着林湛那可怕的設想深入下去,“為什麼她是龍将軍?為什麼是她?”
這個疑問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了更深層的驚濤駭浪。
“如果她經曆了那些……”雲深的目光投向窗外冰冷的探照燈光,仿佛能穿透基地厚重的牆壁,看到指揮中心裡那個孤絕的身影,“為什麼還要背負起守護龍國這麼沉重的責任?”
這不合邏輯!這違背人性!任何一個經曆過如此酷刑,最可能的反應難道不是恨,難道不是傾瀉無盡的怒火與複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如同一台設定好程序的冰冷機器,默默地、毫無怨言地扛起守護的重擔。
“這不像守護……”雲深的聲音帶着一絲寒意,更像是喃喃自語,“這更像是一種……不得不承擔的責任。或者……是一種無法擺脫的詛咒?”
他想到龍吟那雙永遠冰封的眼睛,那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絕對冷漠,不,說冷漠不對,是漠然,對一切的漠然!
這個推測讓雲深和林湛都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比昆侖的風雪更冷。
林湛頹然靠回冰冷的床頭,雙手無力地垂下,眼中的恐慌被一種深沉的、近乎悲憫的無力感取代。他看着自己微微顫抖的手,仿佛還能感受到夢中那個被綁在架子上、無力阻止暴行的男孩的絕望。
“我不敢想……”他閉上眼,聲音沙啞而疲憊,“如果真是那樣……她該有多……” “痛”字卡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口。任何形容痛苦的詞語,,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營房内再次陷入死寂。
去找她嗎?去揭開那層可能覆蓋着無盡血淚的冰冷面紗?
這個念頭,此刻顯得如此沉重,如此……令人畏懼。仿佛那不是一條尋求答案的路,而是一條通往禁忌真相、可能帶來毀滅性痛苦的深淵之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