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什麼都聽我的。”瑪雅其實在意的并非僅僅是王後的問題,“現在我說什麼他都不聽。自從穆茜爾那個該殺千刀的賤人散布流言污蔑我和安歸私通以後他看我的眼色就變了。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聽了。”“搞得現在安歸和尉屠耆這兩個逆子也跟着蹬鼻子上臉踩到我頭上來指手畫腳了。”“童格羅迦,沒良心的東西,表面看着憨厚老實,其實心思多多。”
“王妃,真越說越離譜。”舍缇的眉毛跳了跳繼而有些生氣地說:“你是何等尊貴的身份啊,她豈能和你比?”“再說了,什麼私通純粹是無中生有的惡語流言罷了。我還有宮邸裡的仆從可以作證你和大王子之間絕對無辜。”
“不不不,不行不行,絕對不行。”瑪雅聽罷反而被吓了一大跳,使勁搖着頭。舍缇疑惑地問為何?“你不了解童格羅迦。”瑪雅慌亂地說:“他秉性多疑,怎麼可能會相信你的話?弄不好還會反過來懷疑你我密謀作僞證呢?這萬一傳出去,我還有什麼臉面活了?”
“全都是穆茜爾那個賤人造的孽。”舍缇對主子的遭遇無比同情又苦于助其解脫,悻悻然道:“簡直反了天了。她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出身,居然膽敢僭越犯上,等着吧,總有一天我會讓她付出代價!”
“她是什麼出身,她的母親就是尉屠耆的乳母。”
“那又如何?她恃寵而驕,僭越犯上,就應該付出代價!”
“你打算怎麼讓她付出代價?”
“割了她的舌頭,砍掉四肢扔去郊外喂狼!”
“呵呵,舍缇,你還真敢做。”
“為什麼不敢做?怎麼,王妃。你怕了嗎?難道被尉屠耆吓唬幾句你就怕了嗎?你好歹也是一個母妃,世上豈有無端被繼子羞辱的道理?”
“好吧。你現在就帶人把穆茜爾拖出來,割了她的舌頭,砍掉四肢扔去郊外喂狼,我看過不了多久你也會落個同樣的下場!”
“王妃!你怎麼……”
“舍缇啊舍缇,你的腦子進水了嗎?怎麼也不想想,現在的尉屠耆還能得罪嗎?童格羅迦最疼愛這個寶貝兒子,我已經失寵失勢就變得一文不值,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嫡長公主,沒準将來成了婚可能會成為副王儲的人選!尉屠耆要當上副王儲,别說安歸,連帶我的日子更加難過了!”
秉燭夜談許久,好不容易送走了童格羅迦的陀阇迦又點亮一盞昏暗的油燈看書卷,四周靜悄悄的,隻有窗外的樹葉“沙沙”地響。偶爾傳來貓頭鷹的叫聲聽起來毛骨悚然。突然有些尿意,便起身去茅房。
茅房建得不大,隻有一個蹲位,男女通用。樓蘭人上茅房習慣用動物毛皮擦腚或是用一些特定的樹枝樹葉将樹枝削成長方形,打磨好,樹葉挑柔軟的嫩葉來擦拭。直至張骞來到西域之後,王族富人才開始流行使用一種據說用野蟲繭織成的粗絲布,裁成巴掌之大,用後即丢棄——但到了粟特人這裡自然是非常有講究的,他們用的是揉過後去掉内硝的草紙。按需求裁好後,用水将紙噴得又潮又蔫,然後墊上濕布,用火器熨兩遍然後疊好備用。
茅房馬桶的外表是用檀香木制成,散發着特殊香味而且外表雕刻着精美的波斯風格圖案,周圍地面上撒着許多祛除臭味的芳香之物,馬桶最底部先鋪上一層黃沙,在黃沙的表面在鋪上很多的木屑,有的時候還會鋪上燒焦的沙棗。烤過後的沙棗芳香撲鼻,隻要一拉,屎尿就會被芳香物包裹加上焦棗的香味就會将臭味完全掩蓋,就連洗手的水也是加了很多香料保證離開茅房之後沒有任何異味,渾身香噴噴。
陀阇迦借住這段時日以來每次上茅房都感覺非常滿意,回想樓蘭王宮裡面單單靠一張巴掌大的粗糙的絲帛擦拭經常會弄髒貴重的袍子,因此經常得換新并且還要侍從事先熏香以掩蓋住氣味:看來還是用莎草紙好。嗯,待我回去也按照這個樣子将宮裡的茅房好好改造改造。不過這裡有個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空間太狹小,而且沒有油燈。
茅房裡外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陀阇迦隻好摸索着進去,摸索着出來。外面的寒風吹得茅房天窗上的幾塊碎布片嘩嘩直響再加上樹林裡貓頭鷹在接連不斷嚎叫,讓他心頭不由得湧現幾絲毛骨悚然,摸着長廊裡忽明忽暗的光影輕手輕腳地往卧房方向摸去。
寂靜的長廊裡,陀阇迦的皮靴敲擊地面的回音顯得異常清晰。漸漸距離卧房越來越近了,蓦地,他忽然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一條奇怪的黑影在尾随,無聲無息。可當他轉過身又消失不見。“誰呀!”他生氣地大喝一聲,耳邊果然傳來幽幽的聲音,不知發自哪個僻暗的角落。“是我……”
“你是誰?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做什麼,出來!”
“嘿嘿。當然是你的老朋友,黑甲人啊。”
“黑……黑甲人?你?”陀阇迦一聽原來是殺千刀的要命的黑甲人跑進來了,頓時臉色大變感到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心髒也突突地跳個不停。“你怎麼溜進來?”
“和你談談。”
“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你害得我還不夠?”陀阇迦不搭理她,猛然加快了腳步,可那條黑影也緊緊跟了上來,并且還能清晰地聽到黑影的喘息聲。“老東西,你給我站住!!”陀阇迦感覺對方帶來一股咻咻寒風,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連滾帶爬地跑到自己卧房緊緊關上門,本以為黑甲人會叩門騷擾,外面卻沒有了動靜。
陀阇迦又看了會兒書卷,正準備上床歇息,就在這時,隐隐約約聽見遠處傳來女人發出“啊——”的尖叫聽來格外恐怖,他當即從床榻上彈跳起來心想會不會是黑甲人在搞鬼?趕緊操了一根木棍握在手裡當防身武器,拉開門沖出長廊穿過庭院來到茅房,恰好撞見妮妲從裡面走出來像個沒事人一樣揉着眼睛說:“是國王來了啊,正好我上完了,你要進就進吧。”
“等等。”陀阇迦叫住她:“剛才是不是你在叫。”
“沒有啊。”妮妲莫名其妙:“誰在叫?叫什麼”陀阇迦說自己剛才看見黑甲人闖進來了,妮妲聽罷不以為然,“什麼黑甲人。怎麼可能。國王你在做夢吧。”
做夢。不不,不可能。寒風瑟瑟之中突然響起女人的尖叫,那聲音在夜裡聽來,要多揪心有多揪心,我沒有聽錯。陀阇迦想問個究竟可妮妲難抵睡意綿綿打着個呵欠,就踉踉跄跄地跑回卧房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