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嘯雲扯下布條反複摩挲,布料的紋理粗粝得像是某種獸皮,落款的墨色在陽光下泛着詭異的青藍,湊近能聞到淡淡藥香——和血月谷洞穴裡的氣味如出一轍。
"三年……"龍嘯雲喃喃着揪起自己的長發,及腰的青絲間纏繞着草屑和沙粒。低頭看身上的衣袍,原本的月白錦緞已磨成灰撲撲的布條,腰間的玉佩不知何時裂了道細紋。
過去了三年?
為什麼我一點記憶也沒有?
在龍嘯雲的記憶裡,他自己明明還是在靈堂發誓複仇的少年,怎麼一晃眼,三年的時光就溜走了?
龍嘯雲擡手抹臉,發現自己掌心的繭子都厚得像老樹皮。
自己這三年到底經曆了什麼,為什麼自己沒有半分印象?
岩石陰影在沙地上緩慢挪動,龍嘯雲望着天上翻湧的積雨雲,忽然想起血月谷壁畫上的場景。
那些戴着青銅面具的人站在雲端,腳下是燃燒的城池,手中的玉佩與他懷中的殘玉紋路相似。
無名曾說龍嘯雲母親世代為血月谷獻祭,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和血月谷早有關聯?
龍嘯雲又想逃出來時,分明看到神荼眼中的決絕——那個與自己長相相似的少年,拼死扯斷他後頸的詛咒紋路,說"你自由了"。
胃部突然傳來痙攣般的劇痛,龍嘯雲蜷縮成蝦米狀,指甲深深掐進小腹。
饑餓感如潮水淹沒理智,他恍惚看見父親在廚房偷偷給他塞糖糕,丫頭舉着荷葉粥追在後面嗔怪。可當他掙紮着去夠記憶裡的溫熱,掌心隻抓到一把滾燙的沙。
"絕情谷主……"他對着虛空發問,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陌生,“你又是誰?”
三年來空白的記憶像被封印的魔盒,龍嘯雲每次試圖打開,太陽穴就突突跳動,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在腦内攪動。
遠處傳來狼嚎,龍嘯雲條件反射地握緊銀槍,卻摸到槍杆上陌生的刻痕。
那是三道交錯的爪印,邊緣整齊得像是用利刃所刻,絕非尋常野獸能留下的痕迹。
他踉跄着起身,風卷起細沙灌入領口,龍嘯雲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血沫滴在石頭上。
狼嚎聲漸近,龍嘯雲望向地平線,夕陽把雲層染成血色,恍惚間竟與血月谷的血池重疊。
"不管你是誰……”他對着漫天風沙低語,銀槍挑起一片流雲,"我龍嘯雲既然活了下來,就一定會把真相挖出來。”
然而話音未落,腳下的沙地突然傳來震動,數十雙幽綠的眼睛在暮色中亮起,狼群包圍上來的瞬間。
狼群圍攏的瞬間,龍嘯雲的銀槍已劃出半輪寒月。為首的蒼狼弓起脊背,喉間發出低沉的嗚咽,幽綠的瞳孔映着天邊血色殘陽,宛如兩簇跳動的鬼火。
槍尖剛觸及狼爪,側方突然竄出灰影,獠牙直取他膝彎。
龍嘯雲旋身急退,後背重重撞上滾燙的岩壁。碎石簌簌落下,卻驚不散狼群分毫。
七匹惡狼呈扇形包抄,利爪刨動沙地揚起漫天塵霧。
龍嘯雲揮槍橫掃,布條纏繞的槍杆掃中狼首,卻聽見骨骼碎裂的悶響——不是狼骨,而是銀槍裂紋處迸出的碎鐵。
"來啊!"龍嘯雲嘶吼着将槍頭刺入撲來的灰狼。溫熱的鮮血噴濺在臉上,血腥味反而激起狼群更瘋狂的兇性。
右側灰影疾閃,龍嘯雲本能地側頭,狼齒擦着耳垂掠過,帶下一縷青絲。
後腰突然傳來劇痛,竟是被咬住的瞬間,他反手将槍尾砸向狼頭,在悶哼聲中抽出帶血的槍杆。
沙地上已鋪滿狼屍,龍嘯雲的衣袍也被撕成碎布。汗水混着血珠滑進眼睛,刺痛中,他瞥見狼群中央緩緩走出的巨狼。
那畜生足有馬駒大小,獨眼泛着硫磺般的兇光,頸間還挂着半枚鏽蝕的銅鈴——分明是被人豢養過的戰狼!
巨狼仰天長嚎,聲波震得龍嘯雲耳膜生疼。其餘惡狼如接軍令,竟同時撲咬他四肢。
他單膝跪地,銀槍舞成光盾,卻聽見布料撕裂的脆響。
左小腿傳來鑽心劇痛,低頭見狼牙深深嵌進皮肉,殷紅的血順着狼嘴滴落沙地,瞬間蒸騰起白霧。
"給我松口!"龍嘯雲怒吼着用槍托猛砸狼頭,連砸三下才逼得惡狼松口。
未及喘息,巨狼已淩空撲來,腥風裹着腐肉氣息撲面而來。千鈞一發之際,他側身翻滾,銀槍斜刺而出,卻隻挑落幾片狼毛。巨狼落地的刹那,地面竟被砸出蛛網般的裂紋。
龍嘯雲感覺體力如沙漏般流逝,握槍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狼群再次逼近時,他突然将銀槍狠狠插入沙地,從懷中掏出父親留下的半塊玉佩。
玉佩在夕陽下泛着詭異的紅光,狼群頓時止步,獨眼巨狼發出不安的嗚咽。
"原來你們也怕這個!"龍嘯雲踉跄着舉起玉佩,傷口湧出的血滴在玉面,竟順着紋路蜿蜒成詭異的圖騰。
巨狼突然暴起,利爪撕開他的衣袖,卻在觸及玉佩的瞬間發出凄厲慘叫。焦糊味彌漫空中,龍嘯雲趁機奪回銀槍,槍尖直刺巨狼咽喉。
垂死的巨狼拼盡最後力氣撞向岩壁,引發小型塌方。碎石如雨落下,龍嘯雲抱着頭翻滾躲避,卻見狼群在塵霧中消失無蹤。
傷口的血滲入沙地,很快被蒸發殆盡。
龍嘯雲掙紮着扯下衣襟包紮傷口,卻摸到藏在夾層的青銅碎片——刻着"絕情"二字的碎片。
此刻,碎片竟在掌心微微發燙,遠處傳來隐約的馬蹄聲,三匹黑馬踏着暮色疾馳而來,馬上騎士的黑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腰間玉佩的光澤,與他懷中的碎片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