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幹的鮮血和凍得堅硬的泥土混在雪地裡,潔白的就成了一片污濁。
這是一場勝仗啊,人人都歡呼雀躍,将領們以酒為賀。
就連不熟悉的蘇聯傷兵都用俄語對佩裡說,恭喜,你可以回家了。
她靠在木箱子旁邊,用目光搜尋着空空如也的戰場。
德軍比蘇軍更快的打掃了戰場,所以她連他的屍體都找不到。
可這是一場勝仗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們隻看得見功績,誰又會去注意一個戰地醫生的死活呢。
所以,維克多死了,連屍體都不能被人找到。連名字都不會被人記住。
可這是一場勝仗啊。
*
德國九頭蛇本部做過的最後一場實驗是“無限配方”。
如果成功,九頭蛇就可以獲得真正的永生。
實驗品有兩個,一個是父母都為九頭蛇犧牲的遺孤——伊恩·布萊克,一個是蘇聯戰場上找到的奄奄一息的醫生——維克多·羅曼諾夫。
直到今天,已經沒人知道那天的實驗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了。直到今天,也已經沒人記得在那冰冷的實驗室裡有誰發出過怎樣極端痛苦的哀嚎了。
他們隻知道那日的實驗品都活了下來,而且活的很好。
受過苦難的人反而攀越了高峰,隻是現如今,他們腳下堆得累累屍骸上并沒有染了自己的血。
伊恩第一次見到的儒雅紳士的羅曼諾夫醫生不見了,維克多第一次見到的小可憐布萊克也不見了。
“你就像一塊黏在衣服上扯不斷的口香糖,伊恩。”
穿上防護服的羅曼諾夫醫生這樣說。
“不管是誰見到你,都無可奈何。”
“你在誇我麼?”伊恩以一副呆愣的模樣看着他。
“你别讓裡裡等急了啊。維克多……羅曼諾夫醫生。”
他戴手套的動作一頓,僵硬的接過了自伊恩手中遞來的電擊器。
所以即使翻越了曾經無法跨越的高峰又怎樣,想要保護的東西還不是得眼睜睜看着别人踩碎。
現在的羅曼諾夫醫生和曾經的維克多又有什麼不同,死在七歲那年的妹妹和現在的……佩裡。
他都無可奈何,無能為力。
在打麻藥的時候,他突然又想起來戰後的那個可笑故事了。
假裝德國醫生的姑娘,其實你不會俄語,甚至也不會德語。
吸入大量麻藥的她意識開始模糊起來,綠眸中漸漸蒙上一層水潤朦胧。
他隻是看着她 。半晌,露出一個自己都陌生的笑來。
我已經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更何況你。
“……伊麗莎白·貝克洛……”
他笑了起來。
相比起這個愚蠢的名字,他還是更想叫另一個。
手術刀劃過單薄脆弱的肌膚,劃過曾經以長針穿過的脖頸。
所有的過去都是愚蠢的,還有點遙不可及。
羅曼諾夫醫生看着她頸後那道淡紅色的永遠的傷疤,眼神黯淡。
那麼 ,就當我已經死了也好。
就讓我像一個戰争英雄那樣,死在1944年的漫天風雪裡。
讓世人眼裡的我……不,讓你眼裡的我永遠光鮮。
至于九頭蛇那個卑鄙陰狠的羅曼諾夫醫生……呵。
他笑着搖了搖頭。
那是誰啊。
他自己都不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