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鎮上幹什麼?”
或許是拿人的手軟,方慧茹沒有拒絕,但心中不免疑惑,而且她也不能平白無故就跟人去鎮上,還帶上蘭蘭。
“陪我去複查,順便逛逛。”
李鈴蘭随意應了句,說完打算走出房間,忽然想起什麼,腳下一滞,回頭補充道,“放心,不花你的錢,你跟我去就行。”
“知月——”
方慧茹神情略顯猶豫,停頓好半天,終于下定決心似的,走到李鈴蘭跟前,“本來這事跟我沒關系,但既然你讓我陪你去,那我不能裝作不知道。你之前掙的錢不都交給你媽和你大哥了嗎?說難聽點,平時連買衛生紙的錢都沒有。現在,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錢?”
難怪!
難怪在曬谷場的時候,方慧茹和峰峰媽都覺得她不可能有錢,敢情李友建和孫雨福搶她的錢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我藏的私房錢啊。”李鈴蘭氣定神閑地撒謊,“沒想到連你都被騙了,四嫂。”
“對了,四嫂,我不是失憶了嘛,你跟我說下,我之前是打什麼工的?房間裡都沒什麼痕迹,我真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聽到李鈴蘭雲淡風輕的陳述,仿佛以前的痛苦都被一筆勾銷,既可憐又可悲。方慧茹不免動容,遂将她知道的關于李知月的事情都告訴了李鈴蘭。
李知月高三生病辍學後,孫雨福并沒有及時帶她去就醫,任憑她癡傻瘋癫近三個月,甚至聽李友建的話,想趁着她神志不清嫁出去,幾次逼迫相親使得李知月病情更加嚴重。
那時,李知月幾乎每天都去上學的路上晃悠,直到一幫小孩朝她扔石頭,她還手時打傷小孩,家長鬧到李家、鬧到村委會。村委會主任來家裡調停,孫雨福才不情不願地帶李知月去看病。
病情好轉後,李知月本想繼續學習參加高考,但隻要一面對課本、面對習題,她都會不自覺地發抖,情緒也變得暴躁,最嚴重的一次直接暈死過去,醒來後又犯了病。自此,她就放棄了考試。
後來,李知月自己在隔壁村組的一家家具鋪找了份工作,李友建以給她治病花錢為由讓她上交工資,她沒有反對,但李友建不知足,總覺得李知月沒有把錢全上交,三番五次找她鬧,鬧得李知月病情始終不穩定。
今年上半年開始,李友建和孫雨福輪番逼着李知月嫁人,都鬧到人工作的家具鋪,李知月受不住刺激,病情加重,工作也搞沒了。其他兄弟姐妹但凡誰想帶李知月去看病,都被李友建轟出門,大罵他們看不起人,滾蛋!
方慧茹一家和他們住在一個院裡,擡頭不見低頭見。
剛開始方慧茹看小姑子實在太可憐,時不時捎帶着給她做點飯,有時候看她搞得髒兮兮幫她擦洗,也曾悄悄跟她說讓她給自己留點錢等等。沒想到這些卻成了李友建找茬的借口,連帶着方慧茹一家都沒少遭殃。
“真不是個東西!”
方慧茹越說越氣,順嘴罵了句,令方她意外的是,李鈴蘭自始至終表情都淡淡的,好像這些事對她來說無關痛癢,不能引起她的任何波瀾,
方慧茹忽覺不妙,擔心給自己挖了坑,随即找補道,“我說的都是事實而已,至于你的錢你愛給誰就給誰,要是老大問起,你可别說是我說的啊。”
“嗯。”
李鈴蘭心不在焉地應了聲,視線移向外面的院子,最後落到李友建家房檐下停着的自行車上,“剛好。”
“什麼?”
方慧茹沒明白李鈴蘭話中的意思,隻見她徑直走到自行車旁,本想推動自行車,卻發現上着鎖。李鈴蘭往房間内看了眼,直接一腳踢開門,裡面的李向文猝不及防哆嗦了下,看到是李鈴蘭後,條件反射站起來。
“你家的自行車?”
李向文點頭。
“鑰匙給我。”
李向文遲疑,李鈴蘭“啧”了聲,李向文不敢再說什麼,麻溜跑去李友建房間,找到鑰匙遞給李鈴蘭,試探性地問:“姑,你借車去哪兒?”
李鈴蘭冷笑了聲。
“不是借,是沒收。李友建回來問起的話,麻煩你幫姑姑轉告下,就說我之前的工資都被他據為己有,這輛自行車當是他還我的第一筆錢,還差得遠呢!”
“聽見沒?”
“聽,聽見了。”
“乖,去學習吧。”
李鈴蘭打開車鎖,推動自行車,經過方慧茹身旁時停下腳步。她看着方慧茹,鄭重道:“放心,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
李友建夫妻和孫雨福晚上回來時動靜不小,方慧茹家和他家挨得近,方慧茹默默關注着屋外的動靜。李向文将白天的事情分毫不差專屬給他們,神奇的是,李友建一改往日的暴躁,屁都沒敢放一個,隻嘴上說着狠話,說,讓她等着!
方慧茹這刻終于真切地感受到,這兩天傳言中所說的果然都是真的!
李知月覺悟了,或者說覺醒了,她像一個複仇者一般,從外地歸來,和李友建孫雨福幹仗,而且第一仗幹赢了,現在連李友建的寶貝兒子都懼怕她,眼瞅着她推走自行車,不僅不敢阻止,還主動交出鑰匙。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方慧茹心中莫名輕松許多。
*
隔天,雨過天晴,陽光明媚。
李鈴蘭天剛亮就去村口的商店買回來早餐,方慧茹和小蘭蘭從屋裡出來時,她已經推着自行車站在院子裡,笑意滿滿沖地蘭蘭揚了揚手中的牛奶。
“草莓味的,要不要喝?”
蘭蘭小心翼翼地看向方慧茹,方慧茹今天對李鈴蘭顯然稍友好一些,别别扭扭道:“你姑給你買的,你就拿着,畏首畏尾這麼小家子氣也不知道跟誰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