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阙迷迷糊糊睜開眼,窗外還是一片濃稠的墨色,唯有幾顆殘星在雲層間隙若隐若現。他伸手去拍鬧鐘,卻穿過了 007 的虛影,手重重拍在枕頭上。
“大半夜的吵什麼……” 他嘟囔着,突然反應過來時辰,猛地坐起身,腦袋撞在床幔的木架上,發出 “咚” 的悶響。
“現在是寅時三刻!”007 繞着他腦袋飛行,投影出倒計時的紅色數字,“再不快點,小心被院首罰抄《黃帝内經》!”
楚知阙揉着撞疼的額頭跳下床,赤足踩在青磚地上,涼意順着腳底直竄脊梁。他快步走到銅盆前,舀起一瓢冷水潑在臉上,刺骨的寒意讓他瞬間清醒。
水珠順着下颌滴落,浸濕了裡衣領口,他胡亂抹了把臉,伸手抓過案頭的太醫服。粗麻布料摩擦着皮膚,他利落地系好衣帶,又将長發束起,動作娴熟卻帶着幾分倉促。
匆匆推開房門,寒風裹挾着晨霧撲面而來,仿佛要将人卷入無盡的黑暗。遠處宮牆的輪廓在熹微晨光中若隐若現,更夫的梆子聲由遠及近,驚起幾隻栖息在檐角的寒鴉。
楚知阙剛邁出一步,007 焦急的聲音又在腦海炸響:“等等!束胸!束胸!要是因為沒束胸暴露身份,小命都得搭進去!”
銀白色的數據流在他眼前凝成一個叉号,007 的虛拟形象急得在門口來回踱步:“根據醫療監測,您胸口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為了維持男性身份,建議立即穿戴束胸!要是被人發現您的真實性别,之前的努力可就全白費了!”
楚知阙無奈地扶額,轉身回屋翻出壓在箱底的素色束胸。布料緊貼皮膚,他深吸一口氣,熟練地收緊系帶,直到呼吸變得略微沉重。
對着銅鏡整理好衣領,确認看不出異樣後,才重新向門外走去。
“這就對了!”007 滿意地繞着他轉了一圈,“記住,在這皇宮裡,細節決定生死!快走吧!”
楚知阙緊了緊衣領,朝着太醫院的方向疾步而去,靴底踏在結霜的青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皇宮中回蕩。
太醫院的銅漏剛滴過兩刻,銅壺裡的水滴聲在寂靜的廊下格外清晰,仿佛是時間的腳步,不緊不慢地向前挪動。
楚知阙抱着藥簍,腳步輕快地溜出了門,像是一隻逃出樊籠的雀兒。晨霧還未散盡,像一層輕紗籠罩着整個院落,給這肅穆的皇宮增添了幾分朦胧的神秘感。
廊下挂着的冰棱折射着冷冽的光,寒意順着青磚地面往上滲,直鑽他的褲腿。
他裹緊粗麻太醫袍,對着正在碾藥的同僚晃了晃手中竹牌,聲音輕快得像隻百靈鳥:“去藥園采幾味鮮藥!”
話一說完,便像隻靈巧的貓兒,迅速消失在抄手遊廊盡頭,隻留下一串輕快的腳步聲在回廊中回蕩。
藥園的圍牆爬滿枯藤,那些幹枯的藤蔓蜿蜒纏繞,宛如蟄伏的巨蟒,又像是歲月留下的傷痕。
楚知阙踩過覆着薄霜的石闆路,腳下發出輕微的 “咯吱” 聲,仿佛在訴說着冬日的寂寥。
大片藥畦在眼前鋪開,藥草上凝結的白霜在晨光中微微發亮,如同撒了一地的碎銀。
遠處一株曼陀羅開得妖冶至極,深紫色花瓣層層疊疊,宛如燃燒的火焰,在這素白的世界裡顯得格外突兀。
花瓣上凝着的露水,在晨光中泛着詭異的光澤,仿佛是美人淚,美得驚心動魄又暗藏殺機。
微風拂過,曼陀羅輕輕搖曳,散發着一股若有若無的奇異香氣,勾得楚知阙心癢難耐。
楚知阙蹲下身,泥土的潮濕氣息混着曼陀羅特有的辛辣味道撲面而來,刺激得他鼻腔微微發酸。
他的指尖緩緩伸向花蕊,心中盤算着用這曼陀羅入藥能配出什麼新奇方子,是安神的藥劑,還是止痛的良方?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像是毒蛇吐信,瞬間讓他的動作猛地僵住。
擡眼望去,一襲猩紅侍衛服撞入眼簾,鎏金腰牌在朝陽下晃得人眼疼,那耀眼的光芒仿佛在宣示着主人的不凡身份,又像是在警告旁人不要靠近。
紅衣侍衛手持銀剪,身姿挺拔如松,站在曼陀羅旁專注地修剪殘枝,宛如一幅靜止的畫。
楚知阙的目光落在對方腰間的佩劍上,劍鞘上雕刻的紋路精緻而神秘,每一道紋路似乎都藏着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又掃過侍衛肩頭繡着的蟠龍紋,那栩栩如生的龍紋彰顯着皇家威嚴,讓人不敢直視。
他心裡直犯嘀咕,太醫院明明有禦林軍把守,暗衛更是神出鬼沒,偏偏還多出這群面無表情的紅衣人,每次出現都帶着股生人勿近的肅殺之氣,仿佛是從地獄深處走來的修羅,讓人不寒而栗。
“這位小哥。” 楚知阙放輕腳步湊過去,刻意讓藥簍裡的紫蘇葉晃出一角,臉上挂着和善的笑容,那笑容裡藏着幾分好奇,幾分試探,“這曼陀羅花期比往年早了半月,莫不是……”
話沒說完,紅衣侍衛突然擡眼,那雙冷如寒潭的眸子掃過來,寒意瞬間順着楚知阙的脊梁骨往上竄,吓得他後頸汗毛倒豎,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
他甚至覺得,在那一瞬間,空氣都凝固了。
然而,侍衛卻沒有搭話,隻是将目光重新落回曼陀羅上,繼續低頭打理花枝。
銀剪在他手中靈活翻飛,精準地避開每一朵盛放的曼陀羅,隻将枯葉利落剪下,動作行雲流水,透着一種别樣的優雅,仿佛這不是在修剪花枝,而是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寶。
楚知阙讨了個沒趣,卻不死心,蹲在旁邊裝模作樣整理藥簍,眼睛卻不時瞥向侍衛,像是在觀察一件稀有的物件,嘴裡嘟囔着:“我瞧着這花毒性猛烈,平日裡都該嚴加看管,怎的……”
“與你無關。” 紅衣侍衛終于開口,聲音像淬了冰,冷得能讓人結冰,仿佛這簡短的四個字都帶着寒霜。
手中銀剪 “咔嗒” 一聲剪斷一根枯枝,驚飛了栖息在花間的麻雀,鳥兒撲棱棱的振翅聲打破了片刻的寂靜,也打破了楚知阙想要繼續追問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