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沅兮一聲令下,數萬支箭從空中射向啟軍。
啟國太子從多如牛毛的箭雨中看到了韓沙棗倒下的身體,知道自己被她騙了,雙眼猩紅怒視着負手立于高台之上的陳沅兮,與昨日他的姿态多麼相似,又如此不同。
耳邊是将士們接二連三的慘叫,陳沅兮的聲音卻帶着破風之勢清晰的傳入他的耳朵,“你錯在自視甚高,輕視外形瘦弱的女子。”
聲音清脆,卻淬着毒,侵蝕着他的神經。
“快撤退!”啟國太子一手擋着射來的箭,一手調轉身下馬的方向。
回頭,眼前的士兵隻剩下了來時的三分之二。
煩躁感油然而生,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除了父王,從來沒有人敢指出他身上存在的問題,他們隻會說,這是天生的繼承者本來就該擁有的特征,高高在上、蔑視一切,他們本該擁有的勝利,卻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輕敵與自負打碎,像一場隻存在于虛幻的夢。
等啟軍全部慌亂逃走,瞭望台上隻留下了陳沅兮和李钰。
李钰轉身,臉同樣迎向陽光,幽黑的眸子發出褐色的微光。
“你為什麼沒答應啟國太子的提議。”
陳沅兮往前走了兩步,與他并肩,“他有赢的勝算為何認輸,我早知他想趁我軍群龍無首的混亂之際,裡應外合,一舉殲滅。處處露着馬腳,我答應就太傻了。”
李钰罕見的有些失落,他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麼樣的回答,陳沅兮一直這樣聰明理智,而且話裡并未對自己隐瞞。
還想怎樣?
他在心裡質問自己。
“你早知道我的計劃了?”雖然是問句,但語氣笃定。
不然他不會在劍刺過去後眼都不眨一下,還攔着身後的人。
陳沅兮在心裡補充。
“我看到你帶他進你的營帳了,隻是猜測。”
陳沅兮驚訝道,“這麼不惜命?”
李钰往跨步走到了邊緣處,扶着欄杆,笑着搖頭,不語。
等陳沅兮從瞭望台下來,就看到下面烏壓壓的站了許多人,鄭逸壓着昨天因揣測陳沅兮被他踹了一腳的人,“我帶他們來向你道歉。”
“對不起公主。”
“還不快說”,鄭逸又踹了他一角,隻聽“啊”的尖叫一聲,那人噗通跪下,連聲說:“對不起公主,屬下錯了。”
陳沅兮被逗得捂着肚子放聲大笑。
爽朗的笑聲感染了營地裡的所有人,鄭逸叉着腰有些不好意思,也跟着嘿嘿笑了兩聲。
士兵們見陳沅兮沒有怪罪的意思,一起大喊:“公主英武!”
站在台階上的李钰也被他們感染,在心中臨摹陳沅兮的背影,回憶着這麼久的相處,得出一個結論——她天生就該受萬人敬仰。
……
夜裡,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陳沅兮提着臨行前母妃塞給她的杏子酒,獨自找了個台階坐下。
今日順利度過,可明日後日呢?她始終要面臨那個一直逃避的問題,啟軍糧草損失太多,調度起來并不容易,得力将士又兩死一傷,已經沒有掙紮的餘地,可這一戰要赢,就要以李钰的性命為代價,畢竟她現在還不能抛下公主的身份,母妃也在宮中等她。
杏子酒的香甜在空中彌漫,仰頭,酒順着她的脖頸滑落,晚上依舊寒冷,風瑟縮的從陳沅兮身邊經過,驚得她一抖,被嗆的不停咳嗽,撐着腿幹咳了許久,差點沒把五髒六腑咳出來,嗓子終于不怎麼難受了。
擡頭,就看到李钰靠在不遠處,環抱着手臂,頭半仰,在夜色的臨摹下,脊背更加挺拔,腰線也更加分明,陳沅兮晃了晃腦袋,撞進了他黑色的眼睛裡,此刻,裡面卻綻放出絢爛的煙花。
“璆奴。”陳沅兮輕喚着。
她又起了壞心思。
李钰腳底一滑,略顯狼狽,“你說什麼?”聲音跟着身體顫抖。
“璆奴,過來。”喝了酒,她的聲音懶洋洋的,似乎在邀請他進入一場甘甜的夢,極具誘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