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封堯離開長華峰的第六日。
起初,将離并不覺得有什麼,幾十萬年間長華峰大多時候都隻有他一個人,如今這般也不過是重歸舊樣。
可直到他走出殿門,清風混雜着院中的桃花撲面而來,他想起二人在藏書閣教習時對方身上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桃花清香。
他漫無目的地随意走着,等再度停下腳步的時候竟發現自己停在封堯所居住的偏殿門口。
不過六天的功夫,封堯的氣息竟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人從未來過這裡。整座長華宮隻餘留将離一個人的氣息,孤單冷寂,一如曾經的許多年。
忽地,一聲喃喃自語混雜在風中聽不清楚。
“也不知傷勢如何了。”
忽然,長華峰結界顫動,将離打開水鏡看到跪在長華峰山腳下的紅色身影,他的心驟然一提,卻在觸及到山腳之人的容貌時再度落了下去。
“小仙紅緣求見上神,求上神救救封堯!”
一個時辰前,在魔物說出那番引人遐想的話之後,寶月仙君立刻便認定封堯有勾結魔族的嫌疑,當即拿了人打入仙牢。紅緣得知消息後去找仙帝,可仙帝畢竟年輕,加之那魔物振振有詞稱封堯為君上,又自稱為屬下,許多人都聽見了,仙帝不能明面上把封堯撈出來,但卻給紅緣指了一條路,把自己的令牌給了紅緣,讓紅緣去上清境長華峰碰碰運氣。
長華峰有結界,紅緣上不去,可他在山腳下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将離的回音,就在他眼裡劃過一絲絕望的前一刻,一道流光出現在山腳下,将離忻長的身姿映入眼簾。
“小心見過上神!”
“人在哪兒?”
将離沒看紅緣,單刀直入直接問封堯。
紅緣一愣,随後立刻道:“在仙牢!”
仙牢隔壁的審訊室,寶月仙君正在考慮要如何處置封堯。
和魔族勾結,本就是甯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可封堯被長華峰那位收了,寶月礙着那位,終究不敢擅自處置,隻将人關押了事。
“你覺得要如何?”
寶月問了一句,可身旁站立的索寺卻沒有回應他,寶月疑惑地看去卻發現索寺在出神。
“明黃仙人!”寶月放大聲音,厲聲道。
索寺渾身顫了一下,似乎剛回魂,一轉頭就對上寶月愠怒的臉,連忙躬身請罪,“仙君恕罪,小仙認為……”
“不好了,仙君!出事了!”
索寺的話說一半就被驟然闖入的仙童打斷。
寶月皺眉道:“毛毛躁躁成何體統,到底怎麼了?”
仙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指着仙牢的方向面色驚恐,“上神……上神闖了仙牢,帶走了日月星君!”
“什麼!”
寶月和索寺連忙趕到仙牢,卻見仙牢的守衛全都倒地不省人事,他穿過仙牢,走到仙牢的另一側出口,出口處聚集着很多人。
除了仙官外,還有仙帝親臨,紅緣蹲在不省人事的封堯身邊,封堯還立着面容陰沉的上神将離。
“小仙見過……啊!”
寶月剛想行禮,卻不料一道淩厲的神力直沖沖地朝他而來,帶着沖天的怒火将他狠狠地拍在仙牢的一側牆面上,而後重重地落在地上,掀起一陣塵土,喉嚨一熱,吐出一口血來。
“上神息怒!”
衆仙立刻烏泱泱跪倒一片,驚恐地望着全場唯一一個站立的男人。
一片寂靜中,将離幽冷的聲音如悶雷般響徹在每個人的耳畔,“誰準你們敢動長華峰的人?”
上神威壓降下,有些靈力弱的仙官已經有些撐不住了,晃了晃身形倒了下去。
仙帝剛想開口勸兩句,就見昏迷的封堯悠悠轉醒,伸手拉了拉将離的衣角,幾乎是一瞬間,壓迫仙魂的威壓撤去,所有人都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而原本面色愠怒的将離卻在衆目睽睽下蹲了下來,将虛弱的封堯從紅緣那裡接過來,攏入懷中。
仙帝挑了挑眉,當沒看見。
“哪裡不适?”将離溫潤的聲音和剛才的冷冽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堪稱雙标。
幾日前兩人剛吵了一架,對方突如其來的溫柔讓封堯有些招架不住,“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我想回去。”
仙牢沒什麼大不了的,寶月也沒給他用刑什麼的,隻是在抓他的時候用法器壓制,傷了封堯的靈脈,他本就有舊傷,加上此番,不僅舊傷複發,反而愈演愈烈,體力不支就昏迷了。
“好,本座帶你回去。”
将離作勢就要将封堯抱起來,可那端剛從前牆上被扣下來的寶月攔下。
“且慢!上神!封堯有暗通魔族的嫌疑,您不能直接把他帶走!”
一瞬間,仙帝隻覺得自己腦子疼。
這寶月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封堯有沒有暗通魔族的嫌疑,難道上神會不知道嗎?需要他一個仙君越權處置長華峰的人?
剛回暖幾分的氣氛再次将至冰點,将離剛想開口,封堯拉住了他并搖了搖頭,用口型無聲說了一句“交給我”,他一伸胳膊,紅緣立刻過來,兩人一起将虛弱的封堯扶起。
封堯順手将落在前面的烏發撥弄到後面去,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半躺在索寺懷裡的寶月,一字一句道:“仙君懷疑我是魔族?還是懷疑我和魔族有牽扯?”
寶月不語。
封堯笑了一聲,“那看來就是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