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着看着,一雙腳變成了兩雙,忽的又多出一隻。
什麼鬼?
幻覺吧!
方炯搖搖頭,試圖讓自己不那麼困。
可不知怎的,意識非但沒有清醒些,視線反而更迷糊了,竟恍然覺得那雙腳的主人是蒼晚清。
方炯緩慢動了動眼珠,想掙紮着清醒些,可嘴裡卻控制不住道:“師兄...”
木屐的主人起先頓了一下,半晌撂下一句“我不是”便打算要走。
哪想地上雙眼迷離的人仿若受驚,猛地抓住她的腳腕,一步都不得再上前。
少女面上不顯焦躁,動作卻絲毫不拖泥帶水,蹲下身子想将他的手移開。
然出乎意料的是,方炯手扣的更緊了。
這下,少女開始煩擾了。
再這樣桎梏下去,免不了要耽誤許多時間。
阿憶順着高高的台階向上望去,耳畔卻一直傳來意識不清的低語。
“師兄,你是我師兄。”
阿憶:“……”你師兄到底是誰啊?!
我不是!
一分一秒過去,方炯依舊不松手。
少女氣急,一掌打在他脖頸,腳下這才得了自由。
解決完他,阿憶這才深吸一口氣,不由開口:“試煉還敢睡覺,果真心比天高。
話音剛落,周遭突然傳來掌聲,聽着有些随意。
阿憶循聲望去,隻見數階下站着一人,像看了許久。
阿憶看出來了,他可能就是那少年的師兄。
魍樓朝上走了幾階,停住,目光看向昏睡過去的方炯。
方炯起初叫他,他是能聽到的,可他隻想耳根清靜些不曾搭理。後來許久未得動靜,自然以為傻小子掉了下去。不曾想,再往上走走,就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一個衣冠楚楚的男子扒拉着黑色麻衣女孩的腳。
再看方炯,雙眼迷離,顯然中了瘴氣。
阿憶看向魍樓,“你是他師兄?”
“不是。”魍樓淡然道,“我隻是路過。”
雲梯這麼多,他隻想混個達标盡快去下一場。至于這傻小子,魍樓看向方炯。
心想,關他何事。
這時陸陸續續又有人來,人愛看八卦的心果真不管在哪都停不下來。
一雙又一雙視線投來,引得阿憶不由心糟。
她道:“既不是,我便将他放這了。若他幾柱香内還未醒來,掉下去便怪不得我了。”
“甚好。”
魍樓這個“甚好”說的幹脆。
阿憶看了眼側躺在地的方炯,心想:這裡有陣法保護,掉下去也是安全的。
于是她安心離去。
這邊,阿憶未走多久,魍樓面色泰然自若,緊随其後。
先前說過要将方炯納入門派的老者看到飛書原本第一的成績此時落到了中遊,心頭一梗。
按照這個速度下去,那小子連基本的二試都可能闖不進。
思及此,老者搖搖頭,心中五味雜陳。
桃花翁站在一邊,雖未時刻看着雲鏡,卻将龍川前後的态度盡收眼底,心中猜測了十之七八。
“龍老兒莫要着急,這種事情,你急上頭了,也幫不了他分毫。”桃花翁不知從哪又掏出一壺桃花酒,喝上一口笑勸他:“人總有看錯的時候,如此小事,何以挂在心上。”
被叫做龍老兒的長者來自楚姚,靈力雖然比不上其他二位長老,卻精通奇門遁甲,占卦蔔算。傳聞早些年跟随先峰主打下楚姚大部分基業,因此很受門内弟子愛戴,都尊他一聲“龍川道長”。
除它們之外,兩者之間還站着一位面容俊朗,威嚴穩重的男子。方才兩人的談話皆一語未發。
姜止吟是第一次見這位從羲和山來的長老,看面相倒是年輕許多,可是渾身的氣勢已明顯彰顯了歲月的沉澱,實力莫測。
桃花翁和龍川是舊識,如此稱呼并不奇怪。怪的是,自她來時便未聽羲和長老開口,因為身份相當,她潛意識就認為在場諸位都有聯系。
莫不是他們不熟?
想到這,姜止吟心裡稱奇。
—— “咚!”
鐘聲一響,意味着再有兩柱香試煉便要結束。
此刻,飛書頂端每過幾秒便換一人,足足持續了半柱香,而那個名叫方炯的少年卻是一落再落。
龍川長老受到的沖擊倒是不小,此刻早同桃花翁在旁歇息,但人雖然歇下了,眼睛卻時刻關注着雲鏡。
“咚”地又是一聲鐘響,最後一柱香了。
餘音散去,飛書上的名單也被撤下。看不見何人第一,于是在場衆人的情緒都調動了起來,瞧着最大的雲鏡,那裡顯示的正是第七百層雲梯。
他們倒要看看,誰才能奪得本次魁首。
漫長的等待後,一道天音終于響起:“第一名産生。”
衆目具瞻。
雲梯之上,少女一身褴褛,嘴角溢着鮮血。
無數靈氣漸漸聚在她的身側,将她擡起,原本疲累的人順勢閉上雙眼。幽綠色的光一絲絲地湧入體内,療愈着她肌膚上的道道傷口,不一會兒,雙腳落下。
既了,阿憶蠻足了氣力繼續向上。
同一息,雲台下有人驚呼:“她竟還要往上。”
“她不要命了嗎?”
姜止吟愣了一下。
不同于一些試煉者追求及格,少女很果斷地選擇了繼續往上,雲梯的高度同氣溫成反比,少女一身單薄,自然是要受更多的苦。
但盡管這樣,也未阻她半步。
衆目睽睽下,她低着頭,像一隻倔強的小獸生生又走了一百餘層,不知過了多久,那瘦弱的身影終于倒下。
同一息,雲台下響起熱議,這回說的好像是别的。
“瞧,有人主動跳下去了。”
“為何他看起來這麼輕松?”
“我可是全程盯着他看了,人家就是基礎好身子骨硬,想來也是生于靈氣庇佑之地。”
聞言,姜止吟遊弋的視線不覺停在一處,找到了那個特殊的存在。
唯隻見,那人背手臨于風中,衣袂飄飄,風姿如玉,仿若天人。
察覺到有人看他,魍樓愣了一瞬,不甚在意的掃去。
這一眼,幽深的狹眸仿若穿透雲鏡,幽暗危險。
姜止吟怔住,在她以為方才一切都隻是錯覺時,胸口下的歸元鏡忽開始隐隐作燙。
“咚咚——”
兩鐘響起,試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