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方炯未走幾步便見身前攔着一人,“師姐?”
方炯說這話時,眼裡仿若閃了星光,一身淡青弟子仙袍襯的人清爽至極。
“她怎麼了?”
姜止吟遠眺他身後的禾蓁蓁,眼底閃過半分思量。
她方才還在想龍川為何要帶走禾蓁蓁,畢竟從前面試煉來看,他顯然更看重方炯。還未弄清便瞧見這裡出了意外。
“是頑疾。”
方炯想到上次試煉禾蓁蓁貌似也這樣,可不是頑疾麼。不根治,始終是個禍患。
……
……
幾步之内,禾蓁蓁目之所及的視線裡多出一人,她身穿白青銀邊素衣,膚潔若雪,眸如一泓清水,發無珠飾,顯得唇若點朱,美的讓人挪不開眼。
這樣的場景,與初見時的驚豔記憶完美重合起來。
姜止吟——天生劍骨,清冷端方,未及桃李便到了化境中期,是同輩裡數一數二的佼佼者。也被傳言,是紫雲峰下一任峰主的接班人。
禾蓁蓁莞爾一笑,見着她心下卻多幾分忐忑。她擔心她瞧出些别的。
想到這,手不由縮了縮。
餘光注意到她細微的動作,姜止吟卻沒多問,隻徑直撩開她的右臂,探上兩指。
體虛,無端發熱發冷,頭部似乎也有些損傷。
“師姐,她怎麼樣了?”方炯問。
收回手,姜止吟望着禾蓁蓁,“方才已為你渡了清氣,大典結束後你便去問天閣找莆老換些清心丹随身攜帶。”
禾蓁蓁點頭,略有些複雜的目光落在姜止吟平靜的臉上,未料後者清冷的問一句“你是有憶疾?”姜止吟沒再有動作,說這話時面上不帶任何情緒,仿若真的是一名隻關心傷勢的醫者。
禾蓁蓁頓了一下,對上方炯同樣的疑惑,輕應點頭:“我忘了很多事情,想的多了,便會患頭疾。”
聞言,方炯恍然大悟。
先前的一切也都能說通了,因為有記憶障礙,所以禾蓁蓁不記得自己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他道:“你現下先别想太多,省的苦了自己。記憶總有一天可以想起的。”聲音十分悅耳好聽,愣是給人聽了心頭一暖。
……
……
百餘名新弟子,拜完師的站到一側,沒拜的站于另一側。如此,拜與沒拜的,泾渭分明。
方炯就屬于前者,他拜了師也走完了流程,本就清閑的,這不,安頓完禾蓁蓁他就開始尋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堂之上,足足掃了大半圈,這才尋到人。
蒼晚清今日着着淺青弟子長袍,黑發豎起以羊脂玉簪固定着,腰束着雲紋細帶,帶上别着相思劍,手裡不知在把玩着什麼,舉手投足間都顯得慵懶清貴。分明是同樣的裝扮,他穿出來,獨獨比别人悅目不少。
察覺到有人看他,魍樓輕挑了下眉,擡眸望過去便見方炯雙唇一張一合隔空對他說着什麼。他的口型有些浮誇,原話貌似是這樣的。
他問,「你怎麼還沒拜師」
淡掃一眼殿内,沒拜師的不知何時竟隻剩下寥寥幾人。
魍樓見到了時候,隻好收起手中的玉石核桃,不快不慢走向大殿中央。
同一息,方炯看到他有了動作,總算松口氣。他想,蒼晚清說過修習有情道,很快,他們真的就是同門了。
他靜靜望着蒼晚清。
修長十指收攏,蒼晚清挺直站在殿中,“弟子蒼晚清。”
話音甫落,第一名的名字便引得所有目光都在一瞬間靠攏。姜止吟也循聲看過去,然後,她看見了蒼晚清。
他今日是正式的仙衣打扮,氣質卓然。
望着那張臉,姜止吟莫名想起初見蒼晚清那日。他問她可曾記得從前?當時的她未多細想,隻是現在想想,能問出這個問題,莫非他認識她?抑或者,她認識他?
正當這時,蒼晚清:“弟子蒼晚清,誠拜蔔陽子門下,修有情道。”
此言一出,滿堂具靜。
修有情道?可天下誰人不知,她的師尊是無情道大乘者?
蒼晚清究竟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
“咳咳。”對比之下,蔔陽子此時此刻尤其淡定,不僅沒有半點兒不悅,還多了分欣賞。都到了這時,還特地輕咳兩聲暗示滿堂的惑色都藏一藏,收一收。
姜止吟方才确實也有些恍了心魂,聽了聲音才稍微清明起來。她瞧向雙手負于身後,徑直走到蒼晚清身前的師尊,唯見他拍了拍蒼晚清的肩膀,“你若想拜入我門下修習有情道,便要答應我的條件。”
“師尊但說無妨。”
好家夥,不僅應了,還直接改了稱呼。有人心道。
蔔陽子将蒼晚清沒有一絲一毫的慌意盡收眼底,“二年後的劍道大會,我要你問鼎第一。”
“劍道大會...”
滿堂呼吸一滞,一部分視線開始飄向姜止吟,概因她就是上屆魁首,驚人做到人尚未走出玉山半步,便已聞名天下。
劍道大會是每屆仙門大開的第二年舉辦,每山派出十名精英弟子,為的就是比試此屆弟子的能力。奪得第一便是赢了其他山,飛書同日傳遍各地,很是光宗耀祖。
衆人不可置信地是,蔔陽子這麼快就把第一押在還未進門的徒弟身上?有點兒荒謬,但換做蔔陽子,好像又很合理。
畢竟,上一屆魁首就是他的徒兒。
“弟子答應。”衆人的思緒被這聲答應喚得更醒。
姜止吟看向蒼晚清,似有若無地,蒼晚清墨色的雙眼回望過來,又很快移開。
他以後就是她的師弟了,她想。
她淡淡撇開視線,為蒼晚清灑下淨水。
珠露橫飛,灑在他的長睫,發絲,袍領…每一顆都飽滿至極,流淌着盈盈的光澤。而過程中,蒼晚清瞧向她的視線,分寸未離。
“掌門——”
徒然間,一道急音傳來。
姜止吟握着細柳的手輕頓,瞧向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