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淡淡瞧一眼方炯,瞅見他年紀輕輕身子如同耄耋老人一樣,就多了些“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
“你們長途跋涉必定吃了不少苦,不若老婆子給你們做些鮮花餅和暖湯填填肚子?”
“婆婆美意我們心領了。”姜止吟說,“但我們姐弟三個不巧已吃過了。”
聞得這話,方炯虛弱地點頭附和。
“這樣啊。”老婦歎息一聲,“怪我還有點私心,本想着煦兒很喜歡吃鮮花餅,想叫你們也嘗嘗,罷了,罷了,我也不願強人所難。”
看老婦心酸,惋惜,落下的目光,活脫脫是陷入哀恸又念子極緻的老母親模樣,方炯方才點頭不吃的心有些動搖了。
他有點想起自己的父親,母親了。
所以他詢問般瞧了姜止吟一眼,用神識傳音:“師姐,我可以嘗兩塊嗎?”
神識傳音是靈力驅動,又快又好使,修者都能第一時間聽見。
“不行。”幾乎是立刻,姜止吟有了回音。
她甚至沒有過多解釋什麼,可方炯卻也接受,他想,師姐此等反應自有她的道理。
方炯回了句好,便安分下來。
“我這屋子空房倒有好幾間,小姑娘…你帶着哥倆去選選吧。”
老婦面上雖有些可怖,可彎唇看過來目光是極其柔和的。
“好。”
*
方炯現在扮的是患者自要單獨一間,蒼晚清和她男女有别也要分開,一人一間,再加以結界保護,還算說得過去。
有了空屋,選誰住的時間也長不到哪去,很快,三人就安頓了下來——蒼晚清在樓下最左側,她和方炯在二樓左右兩間,離的較近。
兩人回屋後,姜止吟留下來又問了些事情,得知老婦口中的高人原就是她半路遇到過的老道。
再問為何她臉上有傷。
原是她自己悔恨、哀痛,自己打的。
提到傷心事老婦久久陷入悲恸,這種狀态姜止吟也不好再問。
老婦走後不久,姜止吟終是推開門。
吱呀的一聲重響,她半跨而入。
屋内靜風輕拂。
黏膩、濕熱、令人惡心的氣味徐徐撲來。
才邁入一步,她就好若被置于一片隔絕的大霧中,徒粘一身濕氣,怎麼甩都甩不掉。
姜止吟用避塵珠壓下這些異味,這才大緻一掃:房間并不大,設施低調卻不失奢華,整體看起來雅靜整潔,屋内都是些女兒家的東西。
入目的古色家具中,距離她兩丈有一個床榻,塌上放着床褥和褐形方枕,那方枕遠處看着倒有些典雅。
橫掃一眼,見右側兩臂距離的銅鏡,尤為引人注目。
這銅鏡呈圓形,質地泛白,周遭刻着雙花卉紋,旁邊鑲着淺紅花蕊,上面的飾樣刻的細膩精湛,惟妙惟肖。
有風吹過,銅鏡下的屜忽然自動打開,金絲線卷起來的畫卷,躍然于眼前。
姜止吟:“……”
她拿起畫卷輕輕展開。
畫中,豆大的雨滴持續地落下,一朵淺紅茶花垂立雨裡,大雨瓢潑,她的根莖仿若脆酥那般,支離破碎,仿佛再輕輕一捏就會揉成粉末。
它脆弱亦美麗,花蕊、枝莖泛着淺淺靈氣,落在他人眼裡,亦有别番美感。
這是柳如惜?她想。
姜止吟緩慢将畫收好,妥善放回。
垂眸望着屜中放好的畫卷,她眸中流露出些許複雜。
她忽然想到那個老道。為何那麼巧的,他們一來就遇見了他。他在王家究竟扮演着什麼角色?
思緒甫落,幾乎是立刻,她吐納一絲靈氣,旋即氣息化作一個“她”,正襟坐在塌上。
又輕聲念着什麼,“她”便默默地躺下。
傀儡化形雖沒有靈力,行為上卻和常人無二。
做完一切,姜止吟指尖一動,一絲靈氣順窗而出,無息落入另一間屋子。
而後她手指輕輕彈動一下,靈蝶飛出。
她小聲說了什麼。
“撲棱撲棱。”
仿若聽懂,下一瞬,靈蝶輕靈地在眼前飛來飛去,狀若急不可耐。
跟着靈蝶,姜止吟很快消匿不見。
*
低空的雲随風翻滾,雲漸漸陰沉下來,像是要下雨。
很快,靈蝶将她帶到一間屋子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