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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還要從冰墟天門開啟說起。
彼時姑獲身死,紫極宵天陣大破,天門裂開,仙緣降臨,然而江潭嘗試幾次,依舊無法飛升,他難以置信,不願承認自己這位昔日的仙人被上界拒之門外。
目睹他的挫折,碧陽君卻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機會稍縱即逝,絕不容人有片刻猶豫,若錯過這次,再以尋常方式渡劫飛升,很可能又會重複參妙真人的悲劇。
于是碧陽君借着師弟雲極阻攔,順水推舟撞上去,直接自戕了。
他賭對了,神魂分離,魂魄順着天縫氣旋被吸入,進入上界。
反觀其他人,即使隐隐猜到可能性,也很難在那片刻之間狠得下心賭這一把。
這等對别人狠,對自己更狠的決絕果斷,非但當時的雲極,連此刻聽見的謝長安和朱鹮,都微微動容。
南嶽洞天霸道強橫,隻因一個周昕,就要滅人家整個宗門,謝長安又與碧陽君在長安城打了驚天動地的生死一戰,雙方對彼此自然很難談得上好感,但她聽見對方以這種方式上來,也不由生出幾分佩服。
換作她自己,若非為狐狸擋箭身死,陰差陽錯上來,怕也是會猶豫生疑,錯過那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後來呢?”
後來就是碧陽君難以啟齒的部分了。
他魂魄來此,雖趁着北天法界一團混亂,無人注意,作為南嶽洞天宗主,他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保命手段,但也需趕緊尋一個合适的栖身之所,但放眼所及,全是仙人,即便修為不濟,也很難強行奪舍,因為動靜稍大,必然會被發現。
謝長安能入靈均身體,又融合無礙,屬于特例,其他人再難模仿,碧陽君頂着時刻可能暴露的風險四處尋覓,最終隻能退而求其次,入了昆吾池。
這昆吾池是何地?
雖名為仙界天池,但實則比凡間大海還要廣袤遼闊,其中養育無數生靈,這些生靈若能過了龍門化成人形,便是萬中無一的先天仙靈。就如小鹦鹉棹月,他雖不是生在昆吾池中,卻也是在昆吾池旁的梧桐樹滋養了上千年之後,方才化形為人。
而池中正好有這麼一條鯉魚,天性愚鈍,以昆吾池和上界這樣充沛的靈氣滋養,曆經千年也無法躍過龍門,修成正果。與他差不多出生的昆吾池生靈,要麼早已死在兩次仙亂之中,要麼修出大羅境界,位列上仙,唯獨是他,遲遲差了那最後半步無法悟透。
碧陽君道:“隻有那條鯉魚神識極弱,早已活膩了,見我侵入,就迫不及待将身軀讓與我,還讓我助他一臂之力,送他魂飛魄散。”
謝長安:“所以你就變成一條真正的鯉魚了。”
碧陽君:……
朱鹮:“何時能換件衣裳?我看了眼睛疼。”
碧陽君額頭一跳:“……都說了剛化形,仙力不足,能換我早就換了。”
進了鯉魚的軀體之後,碧陽君才知道這條鯉魚為何要想方設法尋死,看見他來奪舍就大喜過望。
因為早在多年之前,鯉魚神識初生之際,就被仙亂波及重傷,導緻靈智停滞不前,修為也始終無法突破,碧陽君憑借自己昔年修道悟道的底蘊,費盡周折艱辛,才勉強躍過龍門,化出人形。
但這還隻是剛剛開始,一條剛剛化形的鯉魚精,别說與他在凡間的修為相比,隻怕沒比南嶽洞天裡的普通弟子強上多少,能倚仗的無非是先天仙靈的底蘊,碧陽君迫切需要提升修為境界,絕不甘于在昆吾池裡繼續當一條被人嘲笑的鯉魚精。
這就是他為何會出現在此地的原因。
某種程度上,他與謝長安都是一樣的,有朝不保夕的危機感,也想要變強,這歸墟對喜愛安逸的仙人也許是個苦差事,可對他們這些從凡間飛升上來的修士而言,簡直是再合适不過的試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