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不是什麼,咱們橋頭縣衙門就那幾個兵,能成什麼事。”方才透露消息的漢子本隻打算說棉花的事,哪裡想那漢子竟是個嘴上沒把門的,不繳稅可不敢當衆議論,趕忙說回棉花,“曉得棉花就好,這棉花要織布,跟咱們的葛麻織布還有些差别,其一就得去棉籽和棉花裡的雜質,其二紡線倒是與麻線一樣,得用紡機,這些都得用人,到時候叫你渾家早些去,隻管說做這些活計,也都是要的。”
“當真,那我今個兒回去得和渾家說一說。”另一個漢子聽了這話,面上喜笑顔開,而其餘漢子呢,嘴上不說,心頭肯定也想着回去和渾家說一說,這織坊光是修建就給他們這些做粗工的漢子如此好的待遇,換成家中娘子郎君,便是給不到三十文,也比在家忙活一通,一個子沒有的好。
工地上糙漢子們合計也陸陸續續傳到徐大頭的耳朵裡,曉得織坊是不愁人來的,唯一愁的便是原料,而今改良的水力紡紗,那是可以日夜不休的織布,且與普通織機不同,光是紡紗的錠子便有三十二枚,聽說那工匠師傅還在研究能不能更多呢。
尋常單錠的紡機,一日隻能紡二到五兩紗,紡麻要多些,五錠的紡機約能一日紡兩斤左右,現下換作水力紡機,一日能紡一百斤,換成棉花自然要少一些,可哪怕一日隻紡五十斤紗,也是了不得的産出。
更不提時下,約莫兩斤棉出一匹布,這是精細處理棉花得來的,起初還得三四斤棉花才能出一匹好布呢,以如此速度織布,光是橋頭縣那點棉花着實不夠看的。
便是有他兄弟幫忙照看,一畝地也頂天有兩百斤,肯定跟不上山寨裡養的好地,那是能出三百斤的。
南境荒地多,人少,有糧食有力氣開墾荒地的數目也不多,尋常農戶,一般說是有三十畝地的,看着多,實則因為休耕,一年也種不得三十畝,且一家多是好幾口人,攤下來實在不多,當然有餘力的肯定名下更多,但算不得總數。
除去本來的三十畝地,還有二十畝桑田,種桑麻,繳夏稅,隻是南境姑娘哥兒少,桑田能照顧好的也不多,磕碜長出來勉強夠夏稅。
紅葉村的農戶肯答應種棉花,除開銀子,也是想着原本種桑麻的地左右也都荒着,改種棉花,能得錢,咬咬牙也做了。
為此一戶人算二十畝棉,紅葉村算四十戶,便是八百畝,能得十六萬斤的棉花,這是算滿的,中間還有耗損,尋常人家也不一定将二十畝桑田都種滿了,甚至還有那桑田地貧,一畝種棉得不了二百斤,都有影響。
十六萬斤,聽着唬人,可細看,一個水力紡機一日按麻算是一百斤,二十台一塊工作,也隻需要八十天就能吃光十六萬斤的棉,這還是最理想的情況,算上折算,怕是兩月功夫就夠了。
當然整個橋頭縣村子都種了棉,那算出來的棉花量必是幾番不止,可即便如此,建偌大的織坊難道隻有那二十架水力紡機不成?除去水力,木工師傅早還改了往日娘子郎君用的舊織機,一日織布紡紗不曉得是從前多少倍。
一百人兩百人的招,百萬斤棉花加一塊那也耗不了一年功夫。
為此織坊光靠棉花絕計撐不得一年,到時候葛麻估摸着也要收,唯有等棉花産量能叫織坊一年都耗在上面,葛麻布估摸着才不會再要。
算好這些,徐大頭方松口氣,這織坊的活計看着可是要緊事,又因做事的都是娘子郎君,估摸着大當家也不會叫他一個漢子來管,算起來黃娘子來寨子也有幾年功夫,時常替大當家管寨子的事,寨子裡那個小織坊也是由着黃娘子接手。
看來,大當家是早有準備,提前培訓出黃娘子這樣滴水不漏的管事人才,他能做的便是在黃娘子接手織坊前,把織坊未來的問題都考慮清楚,如此,才算是辦好大當家給的差。
除去織坊原料人手這些是個寨子裡做過事的都能想到外,徐大頭還念着一件事。
棉花麼,哪裡種都可行,隻要給他們原料,織坊一處收緊了,不是還能開第二處,南境最不缺水力,但萬一叫某些不軌的商人曉得織機結構,轉頭搬了織機回自己的地兒,又在自己地兒上種棉花,不就同他們形成競争關系,且人家還是朝廷那方,他們是反賊,完全經不起官司。
天高地遠,若是在祁州他們還能伸伸手,若是轉頭去了别的州,如何使得?
這事刻不容緩,得好好琢磨琢磨,寫個解決的法子到時候呈給大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