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打斷她的是少年騎士嘹亮的呼喚,“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萊納快步穿過,右手搭在茶茶的肩膀上,疑惑道:“你怎麼這個臉色,哪兒不舒服嗎?啊呀,你是哭了嗎?!”
他說着,懷疑的視線射向占蔔師:“你對我姐姐做了什麼?”
狡猾的占蔔師搖搖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少女:“誤會、誤會,我發誓,我從未對這位可愛的少女動過手。過去不會,現在不會,将來——”
他拖長音調,翻出另一枚卡牌,卡面出現一柄折斷的寶劍。
“——将來或許也不會。”
萊納才不相信可疑的占蔔師。他的左手悄悄扶上劍柄,厲聲道:“我問你,你做了什麼!”
占蔔師扶正搖晃的氈帽,緊繃繃的下巴尖銳得可怕。即便如此不健康,男人的美貌俊朗依然清晰可見。他眯起渾濁的雙眼,托腮答話:“哼,我做了什麼呢?讓我想想。”
“我邀請了可愛的小姐,還給她算了一卦。這樣夠嗎?”
算卦?占蔔?萊納更加不解。他的姐姐幾乎不信這些,是一個實打實的實幹派,從不祭拜任何神明,有時候連他這個當弟弟的也不明白,她怎麼就能輕輕松松抛下與生俱來的信仰?
我不叩拜沉默的神明。
這樣說着的姐姐,又怎麼可能臨時起意,投奔油嘴滑舌的占蔔騙子呢?
謎之占蔔師咯咯直笑,仿佛眼前不是一雙姐弟,而是一對小醜,頂着迷人的大花臉,做着迷惑的行為。
“愚蠢的少年呀,不如你自己來試試。我倒也不是不情願給你算算,畢竟我們之間也是很有緣分,或者說很有淵源。請吧,說出你想知道的。”
萊納沒有遲疑,重複道:“你對我姐姐做了什麼?”
占蔔師卻以為這是他想算的問題,皮包骨頭的指節滑過一張又一張卡牌,最後竟然從茶茶衣領中抽出那枚空白牌,攤在桌子上。
“呵呵,少年,你也是一個愛說笑的孩子。你們一個兩個‘家人、家人’的,可是這個世界哪會有你們的家人?”
萊納暴起,緊握劍柄怒罵:“你放屁!我有沒有家人不比你清楚嗎?你個招搖撞騙的,居然還敢爬到我頭上指指點點?”
占蔔師未露退縮之意,笑得更歡,嘴角裂開到不可思議的角度,精緻的眉眼化作驚悚的表情,聲線詭異:“咯咯咯——假的成不了真的——咯——真咯——真的變不成假的——真的變成假的——吱——假的——吱——還是假的——”
男人的笑聲突變,愈發不似人類,湛藍的雙眸深處浮現一抹嫣紅,汪汪流淌出來,染紅眼球、眼眶和臉頰,兩道血淚流下,滲入髒污的裙袍,在深沉的夜色中竟格外醒目。
饒是遲鈍如姐弟倆,此時也知曉占蔔師絕非尋常人類。鑒于他們所生存的世界有魔法,有教會,還有正牌授權的神之使者,出現這樣一個鬼怪倒也沒什麼違和感。
萊納到底閱曆不足,跌跌撞撞後退,險些被吓倒。好在他連撤幾步,很快抵上一堵溫暖,原來姐姐茶茶躲在他身後,眼睛紅紅,思慮重重。
不能這樣下去。少年騎士說服自己,憑空生出一股勇氣,抽出半露鋒芒的劍,橫空劃出一道淩厲之光,正面刺向占蔔師的胸襟處。
嘶啦——
嘶啦嘶啦——
吱嘎吱嘎吱嘎——
絕非□□的破滅聲不斷響起。
先是藏污納垢的裙袍被撕裂,數道黑灰色破布條條兒迎風飛起,織就一張敷衍的天羅地網。
接着瑩白色的“軀體”被刺穿。
——如果它能被稱之為軀體的話。
事實上,展露在姐弟倆面前的既不是骨瘦如柴的男人應有的軀幹,也不是靈動機巧的傀儡的中身。那僅僅是一塊瑩白色的木頭,映襯着清冷的月光,散發着潤澤的光芒。
若是姐弟倆的父親利特活着,恐怕要尖叫起來。這種木材正是索旺德之杖,塔克斯帝國的神像禦用木料。